记得前几日中的某一日忽有知秋之感。那日是淋的凉水,水洒落肌肤之时,便有一支清凉的闪电于一瞬间尖锐刺中我,并感:水比往日凉了。心下又想:莫非秋真的来了?一感一思间,随后也便忘却,转而专心淋浴。
到今日更甚,今日是从光上以肉眼感知。晨醒后,有那么小段时间,仍在意识的雾林徘徊,纠缠于梦中之像,而无法抽身。也就在这迷迷糊糊中,缓缓而无知的一抬头,一眼望,便撞见了秋。因我的双目,被透过米黄色窗帘的光照满,但那光却并不似盛夏之光,那么浓稠,那么热烈,而有些干,有些薄,有些更加透了!似乎轻轻触之便可纷纷碎作金粉。于是乎,在刹那间被惊到了。此一刻之所感或可谓之:惊秋。
盛夏之光,是那般难以排遣,难以稀释,就像郁结的忧愁,翻滚的愤怒。如果用风吹,风定然吹不散;如果用雨洗,雨必然洗不尽。
而此时的光,似乎可以站进而不怕被烫灼。“你只管站进去好了,”光似乎还在这样微笑着对你说。然后你便可挺立大地之上,大大地张开胸怀,深深地呼吸,紧紧地拥抱,拥抱之后大可久久不放,可亲昵了再亲昵,可与光同化,并同乐,绝不痛不伤,反而温柔,温柔到感动。如果你的心比常人软,就会掉泪珠也是没准了的。
若再联系上几日前的数次骤雨及雨后弥漫整夜的凉,似乎更确信,秋确实是来过了,只是匆忙打个照面,转眼就走了,并留言:“我就要来了,在不久的将来。现在我只是提前稍个信。”
但这确是,倏忽间,远飘了一下的朦胧思绪,梦之影离去之时的最后一晃,虚幻大于了真实。当下,烈日仍是猛虎一只,高高而威严地在云山之上,热视大地。
这就是所谓的“一叶知秋”吧。
来自人类有关的秋的信息先是被我得知,比如“立秋”这一消息的送入,然后我也开始错觉,估摸着:秋大概是在来路上了。虽微淡如一点遥远星光。但一旦得知,便难以摆脱,反而纠缠,刻印下了。
而此时,实乃夏仍是夏,秋远非秋之明朗时段。阳光还是大片大片地照射,雷雨还是大阵大阵地倾倒,蝉声还是大口大口地撕喊,水果还是大颗大颗地饱满,花朵还是大团大团地绽放,并仍将盛极一时。你大可以咕哝这么一句:“秋还远着呢。”且自信满满,不可否认。
所谓“一叶知秋”的这一片叶,或许是一片病叶,被虫啃破,衰得早,然后你完全可以想象,在山中一静静小池上,这片病叶悬于一棵老树的细枝顶端,悄然间,一阵无意的山风,摇动了一下这本已摇摇欲坠的病叶,它便应时脱离枝头,飘然而下,触之于池水之上,自中心一点向四周扩散,涟漪复涟漪,也便向大地告知了秋。而实际,除此一片,大地之上的所有叶子,都还在那绿了又绿。
如此这般,实乃人是时光动物,时光的一开一合、一伸一缩,稍有动静,便波及人心之池水,感时伤怀。而夏对之于人生乃盛年,而秋之来到乃盛年将逝,衰年将至,在此转折处,作为敏感的人,能不感一叶而知全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