亿万中国家庭遇到同一个世界性难题——婆媳关系,其诸多情节波谲云诡,其复杂琐碎程度连大数据也难穷尽所有可能性。两代人都在慨叹:我是不是碰到了假婆婆/儿媳。世界性难题别指望以下千字文给出答案,它来自于一位朋友的自述,只是诸多婆媳关系中的一个场景,笔者只作如实记录,未加任何夸饰。
婆婆是个精细的人,在我的预产期还有二十来天的时候她已经做了充分的准备:家养的母鸡进入产蛋期,笨鸡蛋攒了半笸箩;收集来的旧棉布经拆洗蒸煮晾晒预备给孩子做尿布;小被子小褥子小童装全都备齐,真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我整天腆着大肚子屋里屋外地闲逛,时不时地给婆婆泼点冷水降温。我说:妈,现在谁还用旧衣服当尿布啊,用“尿不湿”既干净又方便。婆婆不屑一顾的样子,在院子里边喂鸡边反驳我:“尿不湿”那东西我信不过,看着干净,卫生达不达标谁知道?再说还费钱。咱那些旧衣裳是高温消过毒的,垫在孩子屁股下边又软和又保温,脏了抽出来一洗,晒干了照样用,还省钱……婆婆絮絮叨叨说个没完,我干脆不再理她,悄悄踱进客厅休息。
屋子让婆婆收拾得窗明几净一尘不染,忽然墙上新贴的一张白纸引起了我的注意,看那歪歪扭扭的字迹分明是婆婆的手笔,不规则的横杠竖杠围成一张表格,横向表头写着什么“黑”“白一”“白二”“花一”“花二”,纵向里是阿拉伯数字从一到二十,中间分散着好多不规则的圆圈,还有的格里写着“软”或者“小”字样。从形式上看这似乎是一个统计表,可统计的是什么内容呢?我盯着表格看了半天如坠五里雾里,仿效福尔摩斯的思维方式破解了半天,还是没有一点头绪。百思不解的我只好请教婆婆,谁知婆婆却卖起了关子,煞有介事地说,这可是一张关乎性命的统计表,天机不可泄露啊,时辰到了你自然见分晓。我又好气又好笑,心想:你一个农村老太太能有什么天机,谁的生杀予夺会由你来掌控啊,真是危言耸听。老太太,你想钓我的胃口让我上赶着打破沙锅问到底,我才不上你的当哪!于是我便冲婆婆撇撇嘴,到院外散步去了。随后的几天,统计表的事儿也就逐渐淡忘了。
十八天后我和婆婆的角色就是忙着“写”两本书——《月子》和《伺候月子》,婆婆变着花样给我补充营养,什么煮鸡蛋炖猪蹄排骨汤……吃得我白胖白胖的。看着婆婆为我忙前忙后脚不沾地的样子,我真正地从内心里感动了一回。这不,一大碗香气四溢的鸡汤又端上桌了。我说,妈,别忙活了,坐这儿咱娘俩儿一块吃吧,你看这几天我胖了你却瘦了。婆婆擦把汗说,孩子,只要你爱吃我就是忙活心里也高兴,趁热吃吧,这是咱家的母鸡,绝对纯天然无激素,吃了补身子!说起这五只母鸡,那可算得上老太太的命根子,平时拿它们当孩子看待,一把把高粱玉米精细食粮喂着,哪只鸡刨食离家远了,婆婆还“咕咕”地模仿着鸡鸣喊它们回窝。
看见我愣神,婆婆倒乐了,从裤兜里拿出一张皱巴巴的纸摊在桌上解释说,前阵子你不是问我统计表的事儿吗?你看这一行“黑、白一、白二、花一和花二”代表咱家的五只黑白和花母鸡,这些圆圈是它们在二十天里下蛋的个数,也就是它们的工作量。原来如此,我恍然大悟,赶紧补充说,那“软”和“小”肯定是表示鸡下的小鸡蛋和软蛋喽!婆婆不住地点头,对喽,你看黑鸡最懒,二十天就下了四个蛋,其中一个还是软蛋,所以今天我就把它给炖了。过几天根据它们的工作情况,还得挑一只给你炖着吃,这叫什么来着……对了,叫末位淘汰法!婆婆可真是个精明的老太太,想不到这张统计表还真的是暗藏杀机关乎性命哪!我跟老太太开玩笑说,要是咱家的鸡能看懂您这张统计表,它们还不得玩了命的下蛋呀!婆婆一本正经地说,那倒也未必,如果它们能看懂统计表的意思,说不定早就集体逃亡了!我不禁感叹道,好一张“恐怖”的统计表,它告诉我——我没有遇到假婆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