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7,香港回归那年,我只有三岁,当时就已经被送进托儿所,一切都不能自理的我,还得靠着我家老哥照顾我,喂我吃麻什,尖尖面,大锅烩菜。当然,我也是不好好吃,吃一点吐一点。
就是这一年,家里后院有一小块空地,爷爷不知从哪弄来一棵无花果树,说实话,看着挺丑的,小个子,小叶子,小根茎,我不明白这棵无花果树到底有什么好的,爷爷要把它带回来种着,怎么不买些花草?开花的时候还能看看,欣赏欣赏。只是觉得这棵树难看。那天,爷爷对着这棵树苗说了句,“能不能活下来,就看今晚了。”然后浇了一瓢水,就将我带了回去。
第二天,爷爷带我看了看它,小树叶绿油油的,根茎有力,没有一点发蔫儿的样子,爷爷一看,“嗯,不错,有戏有戏!”顺手又端起一瓢水浇了上去。我什么也看不懂,只有跟着爷爷瞎转,不过我看得出爷爷脸上高兴的面容。
走在街上,街坊邻居调侃到,“王厮,你么看你喔树能活不,吃滴上无花果?喔么碎滴苗儿。”显然,他们说的是爷爷昨天拿回来的那棵特丑的树苗,爷爷捏下口中的软猴,掸了掸烟灰,笑到,“耐么问题,树好滴很,哈哈哈。”
之后的每一天,我都会对着无花果树“浇”一泡。不是水,不是奶,是我天然的童子尿。
就此,树苗开始了它在老王家的生长。
2003年,闹非典,全村一天到晚都冒着白白的烟,一大早出门上学,都是一身中药味。也许放在现在,我会和同学说笑一句,“你今天出门吃药了没?”现如今,潜意识里对国家医疗条件的依赖,现在的我们已经没有了曾经那种担惊受怕的感觉。但是在那个时候,研发新药还是花了不少时间的,我们天天都会被测体温,发烧感冒流鼻涕立刻就会回家。也就是那个时候,我明白有一种疾病很可怕,一旦患上,也许就只能和这个世界说拜拜了,而不是仅仅捏着鼻子喝两口中药就能解决的感冒、发烧。
只有那棵无花果树看起来一丝畏惧都没有,依然和胖子一样,就像是喝水都长肉的那种,一点一点地吸收土地里的营养,奴役越来越多的土地。这几年过去了,它已经有后院院墙那么高了,叶子也尤其的大。掰下一叶,竟然还有奶白色的汁。
过了一年,刚入夏,每次路过后院,总能闻见无花果树的香气。有一天,突然就发现树上结了小小的果子,我还在纳闷,“无花果?真的没有花就直接结果?”
也就是这年,我第一次尝到无花果的味道,不像苹果那般脆爽,倒有点像香蕉那样软绵,剥开红得发紫的果皮,外白内黄的果肉中沁着特殊的芳香,那一口下去,我还真有点错觉,感觉就住在了无花果里,它就那样包裹着我,“雁过留声,人过留影,无花果吃过满齿留香。”
真庆幸自己当初没有傻傻地把它的叶子全部掰下来,然后攒起来当牛奶去喂狗崽。就这样,之后每年我都能品尝到这样的人间仙果,只记得一次,为了和我哥抢着吃,早上起来撒谎说是去上厕所,其实是为了看看有没有熟透的无花果。结果一大早下雨了,摔了一跤,回来后嘴里还嚼的满嘴的无花果,最后回到床上后,我妈一看,就知道发生什么事了。
五年过去了,2008年,在首都北京,举办了一场世界瞩目的盛会——奥运会,那首《北京欢迎您》到现在还能哼上几句。同年,我也搬了新家,新房子没有院子,住进新房的我上下跑来跑去,打量了好几遍,想着如何布置自己的房子,书柜,电脑桌,壁灯,鱼缸。
又一转眼间,到了第二年立夏,一个周末,又是早起去上厕所,习惯性地看向附近,搜索那棵无花果树。
“嗯?我的无花果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