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我被送到了奶奶家,准确说是外奶奶,上海人叫的外婆。
爸爸在中学工作,周末才回一次家,妈妈一个人扛起了家里所有的农活,照顾不了我。而且在家我上学太远。为了方便我上学读书,他们决定把我送到奶奶家读小学,爷爷家离学校近,而且三舅是学校的教师。
在奶奶家的一两年,那是童年一个不醒的噩梦。我童年生活中的胆小、畏缩、自卑,都跟那段经历有很大关系。
在来奶奶家之前,似乎对爷爷奶奶并没有什么记忆。他们与我,差不多是完全陌生的。奶奶养育了五男三女,总共八个儿女。当时她应该有五十多岁了,在我记忆中就是整天哼哼唧唧叫着头疼、整天瞪着眼睛不停骂人的狼外婆。爷爷不太说话,万事不理,每天早上他坐在院子中呼啦呼啦吃两个荷包蛋就出去,到村头村尾寻着打麻将喝酒,深夜才拍打着院门回家。爷爷年轻时是水电局的会计,后来遭人陷害失去县城的铁饭碗回家务农。
大概是因为本来就大的家庭又有一个小孩要照顾使本来忙碌的奶奶更忙的原因吧,奶奶好像从来没有对我笑过,说话总是瞪着眼恶狠狠地没好气。她看到我就翻白眼,看到我就低声嘀嘀咕咕地骂个不停,看得出她很讨厌我。她越骂我越畏惧,我越畏惧她越骂得越频繁。我总是缩在一边屏声静气不敢说话。不知是不是因为过于紧张焦虑,到了奶奶家我频繁尿床。半夜醒来发现自己尿床了时,我总是不敢告诉奶奶,就自己溻在尿湿的被褥中躺着直到天亮被她发现,然后被她骂得缩在炕脚不敢动,白天整整一天都藏头缩尾屏声静气不敢大声说话。
在首次离开妈妈,在全然陌生没有爱的环境中,我不知不觉把自己封闭了起来
家里四个孩子,各个都在奶奶家上过学。在奶奶家呆得最久的是三姐。据妈妈说三姐是在不到一岁时就被爷爷裹在羊皮大衣里,骑着骆驼带走了,在奶奶家一呆就是十二年直到三姐小学毕业上初中。所谓隔代亲,从小被爷爷奶奶养大的三姐受到两个老人极度的宠爱,被两老捧在手心贴心贴肉地养着。早上上学,她总是哼哼唧唧赖着不起床,直到爷爷奶奶又哄又骗,给她糖果或者其他好吃的才肯爬起;她敢揪着爷爷的胡子撒泼叫他“老勺爷”,爷爷则是呵呵笑得喘不上气来;四舅从内蒙回来买给我的新衣服新鞋子总是被她霸占。三姐大我两岁,她有表哥等一群小朋友和她追逐打闹,有爷爷奶奶精心呵护着她整天无忧无虑,而我则是形单影只远远地观望。她在众人的宠爱自由自在地欢笑着,而我则是整天躲在阴暗角落里不为人所注意的灰姑娘。偶尔她出去玩也会带着我,但是我们似乎从来没有亲密过。有一次不知道她为什么不高兴了,随手甩我一记不轻不重的耳光,从此两人更加疏离。在以后的岁月中,我们也长久保持着这种疏离。这种疏淡,有些阶段会上升到水火不容。可能是生来天性不合,也可能是我这个老小的存在使她在和父母重新生活在一起的日子里没有得到爷爷家那般格外的宠爱,也可能是小时候的我太不懂事而她又过于敏感心气过高的原因所致罢。大姐和二姐也都在奶奶家待过一两年,不过她们那时候都比我大点,在奶奶家上完四五年级。她们离开奶奶家上初中时,我正好接了她们的茬到了奶奶家。奶奶对她两俩也是一样的凶神恶煞。提起奶奶她们也一样的愤恨不平,抱怨奶奶偏心,给她们吃黑馒头给老三白馒头;让她们没完没了地干家务,而老三只会玩。
那个冬天过了我被三舅带到了学校和他一起住。他们总是说我学习太差,和三舅在一起能帮助我学习。三舅很文弱,个子不高,在弟兄几个中显得分外瘦弱。他的皮肤和女人一样白,一点都不像农家出身。他读书时成绩很好但是数次参加高考每次都差那么一两分没有被录取,做农活又没有力气,最后选择了做作乡村教师。他是个性情温和老实,很软面的男人,脸上总是挂着和煦的笑容。爷爷奶奶总是看不惯他,动不动就训斥一顿,总说他太窝囊。他从来不还嘴,很隐忍地绷着脸沉默地走开。兄弟姐妹都爱欺负他,就连上中学的小舅舅对他说话都没有好声气。在我面前他总是温雅严肃的,没有笑容的。我和他住在一起他的静默也影响了我,我也闭口不言,孩童的天性并没有因为换了一个文明的环境得以释放。我并不太喜欢和他住在一起,在他那里只是少了奶奶的骂声,多了些许带着书香的安静。他很尽职地监督我学习,可是我的学习成绩还是一塌糊涂。我想我那时的我是在一种全然混沌的状况中,课本上的东西对我来说像隔了一层塑料膜总是看不清楚,书上的内容总是传输不到我的大脑,刺激不到我的神经。那是一个与我不相干的世界。我总是像雾里观花一般听老师讲书本上的东西,没有人来开启我的灵窍。起初我跟着上二年级,那个高个子的王老师总给三舅说她太小了,还是上一年级吧,于是他就把我调到了一年级他的班。大概是因为我是班主任的外甥女吧,班上那些比我大的女孩子都爱围着我转,我久已阴暗的世界终于有了一线亮光,我的生活中有了欢笑。可是好日子并没有持续多长。一个冬天的早上,课间我和小朋友围着教室的炉火聊天,聊得忘情大家都没有听到上课钟声忘了已经过了上课时间。三舅进教室见到教室里吵吵闹闹笑语沸腾,看到坐在炉子边的我正手舞足蹈地和同学大说大笑,二话不说就冲上来把我从凳子上揪了起来,拎着我的衣领,在教室示众晃走了一圈,瘦小的我几乎是脚不点地悬空了地被拖着晃了一圈。至今我还清楚地记着当时满溢的愤怒和羞辱感。那种感觉是从前岁月中没有过的,以后很长的岁月中也不曾有过。那一刻只觉得整个人被耻辱辱伤心击垮了,一颗心几乎要跳出来了,我几乎要吼出来了,我几乎要挣脱他的手掌冲出去了,可是怯懦的我还是忍受了。天简直塌了下来。那缕刚刚洒进我世界的阳光在那一刻再次被乌云吞噬,我重新缩在了一个人的世界,把自己包裹了起来。无数个日子,我看着那条爸爸骑自行车送我来的那条碱化的白色羊肠小道,无数次地幻想他来接我离开;又无数次地压下去了自己沿那条路走回家的冲动,因为我不认识路,不知道怎么走回去。我后悔来的时候为什么没有用心记住回去的路。事后三舅当着我的面眉飞色舞得意洋洋给家人反复讲他怎样杀鸡儆猴提着我的衣领拉着我在教室走了一圈周;描述当时教室里安静得没有人敢言语呼吸;夸耀他智慧的管理果效。得不到大家认可的三舅,大概只能从制服比他更弱小的我中才能取得一点自信一点安慰吧。我站在一角用力撕着衣角听着,对他充满了仇恨和憎恶。他不会想到他那自以为的举动怎样伤害了我,使我在很长时间里都走不出悲伤和自卑。以后很长的岁月中,我都对三舅没有好感。那个年代为衣食肚腹奔走的大人们,真的都感觉不到这种粗暴的践踏对孩子心灵的伤害吗?还是感觉到了只是麻木地装作看不到?很多年后的今天,我是两个孩子的母亲,当从孩子进门起那一刻调整好自己的心态;当我小心翼翼地呵护11岁的大宝的自尊时,不期然地会想起那段像草一样被肆意践踏日子。
偶尔也有欢乐的日子。正在上高中的小姨对我还是很好的,处处维护着我。全家她是唯一一个给三姐白眼的人。和爷爷家隔墙而居的是大舅。大舅妈和奶奶常年不合,对我却是极其和蔼的,她家的几个表哥表姐,也是把我当远方来的娇客捧着。偶尔到他家去串门,总有大舅妈私藏的好吃的摆上招待。二舅家有一个很大的果园,每到夏天,满树的果子压满了枝头。春天我们爬到枝头采桑葚吃,摘杏子吃;夏天的桃子,秋天的苹果,仿佛永远采摘不完。
独自走在上学的路上,望着天空漫想,望着小路渴望回家的小人!那颗一直晃动的乳牙终于被我锲而不舍地舔掉了,我不舍地攥了一路,最终还是扬手把它扔在了路旁新翻过土的田地里。
在奶奶家呆了一两年,那个冬季,我终于回到了妈妈的身边。我坐在炕头深深地呼吸着和干焦的烧炕气味混合的妈妈特有的体香,漂浮悬空已久的心终于安定下来。妈妈一边梳理着我的头发一边曼声询问我在奶奶家的生活琐碎,我一边滔滔不绝地给妈妈控诉着奶奶的偏心奶奶的恶言恶行,一边一遍遍哀求妈妈不要再送我去奶奶家。那是我童年不醒的噩梦。到今天我还常常梦见一个人走在上学的小路上,头上压着低低的乌云;梦见那片空旷寸草不生的盐碱地;梦见奶奶家门上空悬挂着被乌云遮蔽了大半边脸的圆月。
也许是因为妈妈舍不得让我再去受苦,也许是三舅他们给她一再重复我学习太差学习太差,总之爸爸妈妈再没有送我回奶奶家。下一个学期开学后,我被带到了爸爸教书所在的学校,在学校附近的小学就读。小学离爸爸教书的中学只隔一个操场,上学非常方便。宿舍门前是一个花池,每到春夏姹紫嫣红开满了喇叭花大丽花八瓣梅等各种花卉,招蜂引蝶招来大批从早到晚蜜蜂嗡嗡地绕着它们飞舞。做完了作业,我就蹲在门前在阳光下抓蝴蝶,抓蜻蜓,或者长久地看小蜜蜂飞来飞去地采蜜,看地上的蚂蚁忙忙碌碌地搬东西。最喜欢做的还是看花。早上和暖的阳光下,摘下一朵朵花,把花瓣一片一片地撕碎,看着它们随风飘零地空中。不知不觉就耗到中午十二点,当宿舍教职工宿舍后面的食堂飘来阵阵饭菜的香味时,中学下课的钟声也响了,我便连蹦带跳地带只大碗到食堂打饭。
爸爸和另外一个叔叔同住一个宿舍,靠门另加一张床大姐和二姐睡,我和爸爸睡一张床。木讷的爸爸并不特别宠爱哪个孩子,但在父亲身边的我心是踏实安定的。爸爸是物理老师,常带一些老师和同学在宿舍冲洗照片。有一次我在床上跳跃玩耍,他们关了灯处理照片,我一脚踩空从床上掉了下来摔伤了头,他们慌忙打开灯,一批照片曝光作废。爸爸兼任美术,于是我成了他们业余小模特,常常被揪住扣在那里一坐一节课,还不能动。学生们都很肃静地画着,爸爸也很严肃。而我不知道为什么,总是那么紧张难为情,虫子一样不断地扭来扭去;伸腰扭肚的扭了很久很久,一个小时才结束。我如获大赦,转身就跑。一个人时我也会翻看爸爸的美术书籍,徐悲鸿的人体素面、司汤达的临摹画。爸爸也是班主任,课间活动时间常叫几个女孩子来给我们和面做晚饭。那些女孩子不是特别漂亮,美好圆润的面庞焕发乡村女孩阳光下晒出的红中透黑的健康气息,性情恬淡温柔。她们总是带着对爸爸的尊敬和顺从,安静地活好面干完活,安静地离开。
一条宽阔的林荫大道把教师的宿舍和教室区隔离开来。周五学生们总是排着整齐的队形站在树荫下开周末总结会。我常蹲在宿舍门口,出神地听爸爸在前面发言做总结,爸爸偶尔也会开一些如“脱掉裤子放屁,多办手续”等无伤大雅的玩笑,惹得全体师生哄然大笑。阳光柔和,树影婆娑,微风吹拂着笔挺的白杨树风影沙沙而过。那是宁静美好的一幕,没有伤害没有丑陋没有生活的琐碎艰辛。我想对远离了累重农活的学生来说,那一幕也同样是一生中美好难忘的记忆吧。无论出生如何,无论我们走过的人生路如何,无论那是多简单朴拙的象牙塔,那都是我们人生的旅程中最纯净的时光。对我也一样,虽然那不属于我的青春年月,但我依然感受到了质朴美好的气息。每逢重大的节日,中学就是编排节目,这个时候多才多艺的爸爸格外繁忙。给学生编排小品和舞蹈,说相声。那个冬天在大礼堂看爸爸和另外一个叔叔在台上表演,怎么都不明白为什么他们一转身,手里瓶中的液体就变幻成另一种颜色。
出了校门就是操场。操场非常大,那些中学生早上在那跑步,课外活动和晚饭后在房间能听他们在那里砰砰投篮的声音和裁判的哨子声,时不时也传来女孩子们打排球的吆嗨声。我经常吊在操场的双杠上玩。操场另一端小学,和小学相邻的是一个大戏台子,大戏台和中学校门隔了一个操场遥遥相望。每年的五月份,县城的秦剧团都会来乡下演出。学校的大操场就被当成剧场用了。那是一年最热闹的时候,操场上挤满了从四面八方乡下村赶来看戏的人。有搬着小凳子坐在前面的,有站着或坐在拖拉机上的,有的爬在操场旁的大树上。操场两边满是摆摊设点的小商贩。春天的暖阳下悠长婉转的秦腔,此起彼伏的高声吆喝找人的声音,人群中欢欣雀跃飞窜的孩童,飞扬的灰尘中混合着骆驼牛马驴子的粪臭味,构成一幅生机勃勃的乡土文化盛宴图。我很少坐在台下看戏。爸爸是个戏迷,据说上中学的时候被县秦剧团的人看上跑去当演员,但是看因为过去戏子身份低贱,被看重门风爷爷的抓了回来。每次秦剧团来表演,他都坐在台上拉二胡,我也沾了光,做到了二楼的贵宾观众台上。几年中我在那看了《窦娥冤》、《张生记》、《杨家将》《薛平贵从军》等秦腔。看得并不太懂,深深烙印在我脑海中的,是那春天暖洋洋的日光下热闹生动的观戏场面。
出了校门向右转是屯庄公社。我们经常跑到公社去买糖果瓜子。供销社卖东西的阿姨会一次次抓住我的手,捧着我的胳膊,惊叹我怎么生的那般白。那个大院里长着一棵很大的桑树,春天二姐会采桑叶回来在房间养白白胖胖的蚕宝宝。吐丝前的蚕宝宝近乎透明,我却看着那白花花的长着无数只爪爪的毛毛虫感觉有点恶心,又抵制不了好奇心一遍遍去看。那个冬天的夜里,做完作业我躺在床上,不知不觉就睡着了,梦中好像有做饭大师傅家的那个红脸膛小姑娘来找我,一遍遍地唤我的名字,我却不知道是在做梦还是现实。那天我发烧了,姐姐和上高中的小舅半夜背我去公社医院打针。更多的时候,生病时是爸爸背着我到公社看病,趴在爸爸的脊背上,便什么也不害怕了。看完病爸爸偶尔在旁边商店买点蛋糕糖果给我吃,那是记忆中小时候爸爸最慈爱的一面。
我所在的那个小学叫屯庄小学,上学的大都是附近农民的孩子。我们几个中学教师的孩子在里面格外引人注目。一是因为我们的身份不一样,另外一个原因就是我们长得白净,尤其是我们姐妹。老师也分外关照我们。记得上二年级的时候,那个新来的班主任文秀白净,就住在我们隔壁,对我非常喜爱,平时喜欢逗我玩,在学校上课喜欢叫我回答问题。有一段时间我总是不停地抠肚脐,因为我发现那里很脏,藏污纳垢。最后终于发炎导致肚子疼。大夫关照不能剧烈运动,爸爸就给我请长假不跑早操。班上其他小朋友便愤愤不平,平时和我最要好的那个女孩带领头在课堂上抗议,齐声叫:老师偏心!老师偏心!好脾气的老师对她们宠溺又无奈地笑着,插空无力地极力辩解,解释我生病了,却没有人听他的。遗憾的是带了我们三个月他就调到县城工作了。
还有那个男高音老师,我还记得他叫郭老师,一年级时他当我们班主任,三年级时他又上来给我们教数学、教音乐。我的学习还是中不溜地不上不下。一次考试后数学老师大发脾气,威胁我们再考不好就怎么怎么着,我被他吼得胆战心惊,兢兢战战地做完了考试卷,居然考了第二名,不仅老师意外,全班同学都不相信,大叫:她是抄的!我的同桌学习很好。只有我自己知道我没有抄。我从来不辩解,但是从那次起我对自己有了一点朦胧的意识:我学习并不差,只是不好好考。郭老师的音质很好,悠长高亢,他教我们“地上的娃娃天上的小鸟,听我放声地歌唱”。我是班上的故事大王,偶尔我们在课堂讲故事听时,他也托着腮帮专注地听着,听到可笑的处也和其他人一样绽放出孩子般单纯憨实的笑容。
我满肚子的故事一部分源于妈妈,一部分源于大姐,还有一小部分源于我在书上看到的。小时候妈妈总是在炕头给我讲她奶奶的奶奶流传下来的妖魔鬼怪的故事,讲她冬天农闲的时候看的小说。在屯庄读书的时候,周末大姐骑车带我回家的路上,一路上给我讲好几个引人入胜的童话故事。家里也一直有姐姐看的《呼啸山庄》、《黑三角》等小人书;爸爸看的书。上完三年级那个暑假,我就一目十行地读完了《基督山伯爵》、《三个火枪手》、《杨家将》《岳飞传》等爸爸带回家的大部头。夏天午饭后我总是不睡觉。在中学后面有一片荒废的菜地,肆意蔓延着各种高高低低的野草。正午的草地,空旷安静,只有数不清的红蜻蜓低低地飞着,手到擒来。我敞着脸,在骄阳下捉半天蜻蜓,再在操场上翻一阵双杠,才看见有陆陆续续的学生来上学。校门还没有开,我们坐在学校旁边那片白杨树林下的沙地上,聊天的聊天,讲故事的讲故事。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我的周围开始围满了小朋友听我讲故事,搜肠刮肚讲完了我知道的故事,我就开始海马天空地胡乱编造。
我们的语文老师马老师讲故事却不是海马天空地乱编乱造。和其他的老师不一样,他白净温雅的脸庞,书生气十足。每次给我们上课的时候,他的手里总是拎着一本厚厚的童话书,我们知道,那是《一千零一夜》。只要我们好好表现,讲完课,他都会给我们讲一两个童话,那是我们最期盼最安静的时刻,每个小朋友都屏神静气,睁大眼睛,等待故事的开始。马老师的两个女儿,也是白白净净,长得一个比一个漂亮。就连他的老婆,也是一副温柔贤淑的小女人状,完全没有村妇的粗俗。我和他们家的大女儿华在同班,很快成了好朋友。华的性格温柔宁静,好像夏天一贴清凉的药,很张飞的我也跟着柔和细致了。
三年级上完爸爸掉到了县城,我离开了屯庄小学,开始南关小学三年的生活。记忆中我童年的美好,我的童真,自此结束。以后的岁月,都伴随了人世间的炎凉沧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