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早起床,水房的窗户外又是淅淅小雨。今年的秋天,着实多雨呢。
这个雨夜,有点冷,想淋一场雨。
我的记忆中,似乎自己从没淋过雨。我指的是,那种主动的,仿佛是一种享受的,淋雨。柔柔的春雨,未曾与它相拥过;夏日暴雨不歇,要在空地上抢救粮食;秋日雨中夹桂,撑一把伞,急急地走了。冬天吗?我们的冬天好像是没有雨的。但我有个愿望,什么时候能淋一场雨呢?因为免疫力较差的原因,从来都不敢淋雨。但我渴望,淋一场雨呢。最好是一场2012年的雨! 因为,那场雨总在我脑中下着下着,不停歇。但到底是夏天的雨,还是春天的雨,我着实也搞不清楚。
2012年,我和二姐,还小。我们还没远走他乡。外婆和外公还没有去世,大黄狗也好好的,没有被村里凶狠的打狗队,带走。仍旧撒欢儿地追着我们跑。我的脑海中,常常突然闪现出一幅画面:天是灰蒙蒙的,我和二姐站在高高的河堤上。我们所处的地方都是农田,有蔬菜,有甘蔗,有绿油油低矮矮的草……眼前是碧绿的河水。外公说他青年时期,可以一口气将鱼竿的钓绳甩到河对岸去。我想,也许当年的小河还不如今日之宽。我和二姐是穿着厚厚的棉衣呢?还是薄薄的T恤呢?我也不知道。我们像撑开一把伞那样把自己的手舒展开来,仰望着天空,有小小细细的雨滴。像白砂糖一样,软绵绵地铺撒在我们的头发上。小草也挂上了泪珠子。真漂亮啊!外婆在叫我们了。叫我们回去吃饭。我们还没有开始淋一场雨!必须回去了,我们不回去,外婆会一直叫我们,说不定还会到地里找我们。外婆认为我们放假了,吃好饭,是最重要的事。
外公已去世多年,外婆去年也离开了。我什么都还没来得及做,她就走了,走得那么猝不及防。她的葬礼我没有回家。隔着1225.1公里,我没有回去送她。我还没有反应过来,流不出眼泪,脑子里想不出一切。暑假回家,去她坟前烧纸。归途上,突然就头晕眼花,眼前一片漆黑。母亲很镇定地说,是你外婆想你。和你闹着玩。我,不知道外婆怪不怪我没有回去。母亲说,她去世前几天还愿意接你的电话。听着你的声音,只是什么也说不出来。
很多的日子过去了,外婆在我脑海中的样子从来没有变过。总是十分慈祥的,仔细地问我们晚上要吃什么?我那时心中时常并不放松,觉得来外婆家毕竟不如自己家方便。没有细细地感受外婆到的爱。总是客套,外婆煮什么我就吃什么。
我爱外婆吗?为什么她去世了我从未流过泪?为什么我似乎没那么想念她呢?可是,很多时候,因为她走了,我们的生活有了太多的不方便。我们一家人终于成了居无定所的人了。在老家,再也没有一个可供我们好睡一夜的地方了。没有准备好的香喷喷的午餐,没有灶火里热乎乎的红薯,没有慈祥的笑脸了。
外婆,我现在好想你。这个雨夜里,我终于有了鼻子酸酸眼睛涩涩的感觉。
外婆去世后,母亲说,她常常梦见外婆。但我,却一次也没梦到过。这个9月里,在一个如同往常的午后,我坚持睡午觉。白日梦里有了外婆,不知何处而来的一辆车愿意将我送回1222.5公里外的家乡,送我过河,送我到外婆的家门口。母亲在,外婆也在。她仍然是慈祥的微微笑着的表情,头上仍旧包着旧毛巾,还是那一件暗紫色的棉衣。站在台阶上,看着我。母亲说,梦见死去的人同你讲话,一定不要回答她(他)。外婆不同我讲话,只是一直一直细细地看着我。我就醒了。
我想回去2012年,再去淋那一场雨。那一场微微的小雨,还没开始认真地落下来,就被外婆叫回家吃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