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第一莫嫌材地弱
在这偌大的京城里,最不缺的就是高官权臣,就算一天碰上三两个侯爷也是再寻常不过的事了。李家这种小官户,实在是不值一提。
但这小官户近些年也算得是令人眼红,不图别的,就为李家公子的风华。
李家代代为官,但总也不及五品,只落得些闲职,生下个李家公子来,却是天纵之才。
五岁读诗,八岁便能作,十三岁一首《安邦策》横空出世,在坊间争相传阅,十六岁秋闱参考,一举夺魁。
从小就显露的非凡之处,周遭童子既是羡慕,又是嫉妒。
小李衡,就在那深深宅院里,度过了一年又一年的春夏,直至那一年春天,一个小小身影冒冒然就闯了进来,让他的生活,与他的心,都生了涟漪。
所幸,住在他心里的人,心里也有他。
他有时兀自发愣,觉得他这一生当是极好的,先天的禀赋算是有几分,心爱的女子又有情有义,还有何求呢?
近几月他都在温书,明年春天便是春闱了,他早已下了决心,定要考个好成绩,成绩一出,便要八抬大轿迎杏儿入门。
以他之姓,冠她之名,到了那时,他才是肯安心的。
每月十五,两条街外的揽月酒楼会卖一种名叫揽月饼的糕点,杏儿最是爱吃。
李衡虽然没觉着与寻常糕点有多大区别,杏儿爱吃,他每月便会去买。
这一日夫子放学放得早,他就早早去揽月酒楼买了来,路上瞥见有商贩在卖新进的布匹,他心里想,若是给杏儿做件衣裳,一定好看。
正在路上行走之际,忽听见急促的马蹄声从身后传来,还伴随着人群惊呼。
他转身去看,一匹枣红大马急速跑来,似是受了惊吓,而那马上还有一女子,眼看着就快要抓不住缰绳摔下了。
电光火石间,李衡放下糕点,从布匹铺拿了一卷锦缎展开,垫在身前,不为别的,就为避男女之嫌。他朝着那马上女子大声道,“姑娘,跳马,我接住你。”
那女子似是也没有办法了,纵身一跃。
李衡果真是接住了,但还是摔在地上。
那女子倒是无事,拍拍手爬起来,也没道声谢。
李衡也不在意,只是这锦缎粘了灰。
“老板,我今日没带够银钱,可否明日来把账结上?”
“李公子不必挂怀,一匹破布罢了,我们这坊里百姓可都盼着李公子金榜题名时,瞻仰李公子的好诗。”
“不敢当。”
那女子这才正眼看过来,“那首《安邦策》莫不是你写的?”
“正是。”
她意味深长看了他一眼,“写得不错。”
不一会儿,乌泱泱一群人赶来,拥着这女子走了。
她临走之前,对着李衡粲然一笑,“我们还会再见的。”
本是一面之缘,李衡也未在意。只是那糕点被人踩碎了,这事才让他烦恼。他倒回去再买时,已卖完了。
“你没受伤就好,下回我同你一块儿去买。”
杏儿倒对此毫不介怀。
转眼间冬至了,下了今年第一场雪,门口的雪积了近三寸,瑞雪兆丰年,想来明年百姓们又是能有好收成。
杏儿在他家门口堆了雪人,拿了果核作眼睛,胡萝卜做鼻子,甚至给它穿了衣裳。娘亲留了杏儿用午膳,杏儿也没有推辞。
一家人将将才坐下,有小厮冲进来,手指微微发抖地指着大门口。
只见高头大马停在门口,站在最前头的是一位公公,穿着他从未见过的宫服,手里明晃晃一道圣旨。他心头忽有些不安,看向杏儿,杏儿也正凝视着他。
男女老少跪了一地,那公公尖着音气念着圣旨,李衡心底渐渐发寒,再不敢回头看一眼杏儿。
那一日,杏儿没用膳就走了。
皇帝给他与安平公主赐了婚。
没几日,这消息就传遍了京城,人人都知道了,安平公主倾心李家公子,亲自去求了赐婚。皇帝疼爱公主,自然答应了。
“李家,哪个李家?”
民间最是多好奇皇家事的人,尤其是对这些风流八卦,趋之若鹜。
“是左丞相府吗?”
“不是不是,左丞相家的两位公子早就成亲了。”
“那便是户部尚书的二公子吧,我早就说李公子有福瑞之相。”
“也不是……”
“那这京城,还有哪个李家?”
“枢密院副承旨,李德儒李大人的公子。”
“这,这可真是,鱼跃龙门啊。”
有人眼露艳羡,这可是修都修不来的福分。
也有仰慕李衡的读书人的,梗着脖子应声道,“我看是可惜了李公子的冠世之才,若不是尚公主,这朝堂当有他的位置。”
“噤声,噤声。”
人人都说李家公子的好福气,竟无端无故得了安平公主的青睐。
说起安平公主,这京城里可谓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就算你不知这宫里有哪几位皇子,有几位贵妃,也定是知道安平公主的。
安平公主是由贤贵妃诞下的,而这贤贵妃,在当今皇帝还是太子之时的太子府侧妃,后来太子登基,即使佳丽三千,贤贵妃的恩宠也算是宫里独一份。
可惜天妒红颜,贵妃早薨,只留下一个女儿,便是安平公主。这下,皇帝对贵妃的情意无处去,对这个女儿更是百般宠爱。
各宫娘娘虽心有不甘,但安平毕竟只是个公主,也不做理会。但自从有一个小主入了安平的眼,升了妃位之后,这些娘娘们倒也都讨好起安平来。
几位皇子还未封王,安平公主便有了公主府与封地,那封地足足有三千户,是风调雨顺富饶之地。
寻常百姓都言,安平公主若是个皇子,这天下定然是要落在她手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