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此纪念亨利.米勒诞辰125周年。
周遭一片安静,刺眼的阳光穿透大气层,连浓枝密叶都抵挡不住的杀伤力倾泻在我的世界里,阴影里的狗唯有吐出长舌排汗,水泥森林闷热如地狱,还不到蝉鸣的季节,一切还不让人至于绝望,难得的夏日安宁,极端的,如死寂一般。
我正享受工业化的福祉,空调没有感情,没有思想,没有灵魂,我却爱死了它,它让室内变成天堂。天堂让人昏昏欲睡,失了灵魂,只想让毛孔和呼吸道在二十五度的恒温中穷奢极欲。外面的远处,传来电锯刺耳的刺拉声,轻飘遥远,工业世界制造的噪音多于妙音,恶音是灵魂失调的刺激剂,它能让你心神不宁,暴躁甚至无来由的怒火中烧。
热浪加上噪音,脏空气无处不在,这里的夏日世界于我真是充满恶意,在烦躁中,亨利.米勒的文字铸成的放荡灵魂如一颗子弹穿透了我,心胸巨凉,快意的凉。
手里的书正是《北回归线》,没有逻辑的文字和喷涌而出的思维就像一个有趣自在的灵魂正将我引往三十年代的巴黎,那里的艺术家是天才也是无视道德的混蛋,为生活所驯服也为生活所纵的各种有趣的女人,藏满臭虫的床单,一顿接一顿靠朋友接济的饭和咖啡,一切都是湿漉漉的,一切都是原始又创新的,一切都是充斥这快活和糜烂的生命之音的,总之,一切都污的,他们在巴黎的生活和灵魂,无一不是。
这一切让我暂时离开周遭的燥热不安之地,在我怒火中烧之前,我跟着这个灵魂流氓,骑着单车沿着塞纳河的左岸飞驰而过,风景如此单调,没什么变化,但对亨利.米勒而言,火山的熔岩即将喷涌而出,他那玫瑰色的磨难随着车轮留在灵魂深处,又用文字震撼着一次又一次看到它们的人们。
他的文中对女人和性的毫无顾忌的描写堪比地震和火山喷发,让人恐惧又狂野,却又不觉得下流,有时甚至觉得悲哀,为那些肆无忌惮,活的毫无尊严却又生气勃勃的人悲哀。他是穷光蛋,一无所有,吃饭要靠朋友,却又活的如此肆意,乐观而深邃,他的朋友们也一样,一群有着天才想法的臭虫,诸多毛病,诸多思想,诸多与众不同。
我跟着这个过着放荡生活的思想家,沿着香榭丽舍大街继续往前走,他的口袋里没有一分钱,下顿饭还没有着落。没关系,他有不可救药的乐观!从身体到灵魂,只需要一顿饭!我崇拜地看着这个无逻辑和非理性的文学家用三本书和他那不可复制的想法让我的灵魂不再羞涩,变得张扬起来。
我在努力寻找灵魂深处的自我,试着做一个勇敢的人,让一直胆小怯懦的自我可以勇敢地将那些黑暗说给别人听,而不是让它包裹住我,让我独自在茧中咀嚼乏味的灵魂。
我从未接触过亨利.米勒这样的文学家,他的思想混杂下流却又无比深邃自在,“像一股汹涌澎湃,无法遏制的溪流,从狂想到肮脏,从肮脏到色情。”
他的文章于我有独一无二的阅读体验,不单带来思想的震撼,更具有不可估量的灵魂影响,正是读了他的文字,我开始思考自己作为一个独立的个体能否拿出自己的东西同这个世界对话。
他不同于任何其他作家,他的作品曾被视为禁书,可见其内容的惊世骇俗和赤裸直白,但他的作品也如冯唐所说,是个元气十足的家伙,火山爆发,暴风雨来临,是真正的文学大师。甚至有崇拜者说,美国文学始于亨利.米勒,终于亨利.米勒。
这种不同于任何人的灵魂深处的躁动感让我成为他的信徒,我想成为他那样灵魂不羁又独一无二的人物,看似活的毫无章法,其实同这个世界的一切都无比认真的对话。
他在文中写到自己神经病的姨妈,那是一个生命力蓬勃却又突然枯萎的女人,这个世界于她是冰冷的,没有半点同情,她的每个家人都或多或少地病态,而我独独喜欢这些病态女人,她们有无比强大的力量,强过任何灵魂带香气的女人,带着破坏力和穿透力从你生命中呼啸而过,留下不可抹掉的痕迹。
一阵音乐突然想起,让我从亨利.米勒的世界中抽离出来,中央空调还在为我传送鲜冷空气,从毛孔到灵魂的舒服!真是好时光!可以用来大把的荒废,也可以干点别的,诸如同我一般陷入别人的世界,来寻找自己的灵魂。
电锯的恶音终于停止,那个傻里傻气又执着的女人开始沿着林荫路散步,银杏树漂亮地立在路边,像亨利.米勒笔下的女人们一般,在夏日空气里放荡而快乐,那个傻女人眼神执着地盯着我,似乎想把灵魂解剖给我看,正如同我想对她说,我们可以给这个世界留下印象吗?就像亨利.米勒那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