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家庄的孟伟自幼酷爱武术,胆子也大,走个夜路,孤身出入坟场啥的从不打怵。人送外号“孟大胆”。时间一久村里人竟然很少人叫他的名字,只是“孟大胆,孟大胆”的叫着,他也从不恼。
他十九岁的那年,村子里死了人,他也同去帮忙。
下葬的前一天,墓穴挖好打扫干净,便是要有人看护,怕有小动物进去就不吉利了。
偏巧这一家人人丁稀少,至亲的后人并不多。夜里还要守灵,根本就分不出人来看护墓地。这安排工事的管事犯了难。
白天里乡里乡亲的来帮忙也就罢了,谁会晚上担惊受怕的在墓地守夜呢。
看管事的为难,就有人半开玩笑的说:“叫孟大胆去,他胆子大。”
看他有点犹豫,就有人起哄:“嘿,孟大胆,你不是胆子很大吗?怎么现在遇到正事了,做缩头乌龟了?”
“你才缩头乌龟呢?去就去,我还怕了不成。不过我去要有个条件。”
“你只要去就行,什么条件你说。”管事的赶紧接话。
“其实也没啥,就是给我炒两个好菜,再烫一壶老酒,酒足饭饱也好抵御风寒。”孟伟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说。
“就这呀,应该的,应该的,荒郊野外的不吃饱喝足的怎么行呢。”管事的一听笑着说。
这孟伟话说完,就回家抱铺盖准备去墓地。管事的连忙安排人给他送酒菜过去。
夜深了,管事的怕孟伟偷奸耍滑没去墓地。便叫了几个年轻力壮的小伙子一同去墓地查看。
残月暗淡的清辉笼罩的大地,四野万籁俱寂。偶然一两声猫头鹰的凄厉叫声划破夜空,格外的令人惊悸。
一行人彼此壮着胆,胆战心惊的前行。
不敢往两边影影绰绰的坟茔上看,仿佛有什么鬼魂在怒睁着暗幽幽的眸子不友好的打量着前来搅扰的不速之客。瞬间感觉后背是森森的凉气。
在墓穴前果然没看到孟伟的影子,便压低了嗓音喊;“孟大胆,孟大胆,你在吗?“
“啊,啊,我在呀…”一个睡意朦胧的声音从脚下传来。
众人走近用手电一照,只见孟伟正睡意朦胧的刚刚从墓穴里坐了起来…
这一下,孟大胆的美名被传的更加响亮了。
一天下午,孟伟从镇上办事回来。刚走到红石崖一处僻静之处,忽听得有女子大喊救命的求救声。
他急奔过去,见两个打扮的流里流气的小青年正在撕扯一个姑娘的衣服。
“嗨,干什么的?”他一个箭步上前大喝一声。
“滚,你也敢管大爷的闲事。哪凉快哪呆着去,这跟你一毛钱的关系都没有。”其中一个小子回过头恶狠狠的说。
“青天白日的你们做坏事就不行,我这里还就管定了这闲事。”话说着孟伟人也就到了跟前。
“嘿,小子,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吧?哥们给他点颜色瞧瞧…”这话音未落只见两个小子“爹呀”“娘呀”的不知咋的就趴在了沙地上。
他们哪里知道这孟伟原本就是练家子,从小练就的童子功。漫说这两个纸老虎般的小子,就再多个三五个也不是他的对手呀。
“小子,还给我颜色看吗?”孟大胆轻轻拍了一下手:“起来,继续呀,小爷我今天有空继续陪你们玩玩。”
这俩小子糊里糊涂的就被打倒在地,浑身说不出哪里更疼。
这是遇到高人了呀,哪里还敢继续什么呀。
“大哥,不,大爷…爷爷,是我俩孙子的错。我们再不敢了,再不敢了…”
“不敢了?”看这俩小子趴在地上鸡啄米似的不停点头,他憋住了笑:“就这两下子还敢出来祸害人?你们也简直太无法无天了吧,下次再干坏事,你大胆爷爷要是遇到了,那可就是断腿断胳膊了。赶紧的,给我滚。”
“哎,哎,不敢了,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俩小子答应着,一骨碌一跌的爬起来一溜烟的跑掉了。
孟伟回身去看那受害的姑娘,只见女孩瑟缩着身子,还在抽抽搭搭的哭泣着。
“姑娘,别害怕了,小流氓被我打跑了。你家在哪?我送你回去…”
“多谢大哥…”姑娘一边拨开脸上凌乱的长发,一边抬起头:“啊,孟伟?怎么是你?”
“啊,吴晓云?怎么是你?”孟伟也惊叫起来。
原来这姑娘是孟伟的同村同学,也是村支书的宝贝闺女—吴晓云。
这吴晓云从小就学习好,人又长得漂亮,还是村支书的千金,那在他们这一帮男同学心中可是神圣不可侵犯的女神呀。
孟伟一直默默喜欢着吴晓云,只是总感觉自己是牛粪,吴晓云是鲜花,这根本就不是一个层次的人。
他初中毕业就在家务农,更觉得自己离女神十万八千里了,只有在心中默默的祝福女神会生活的幸福如意。
后来听说吴晓云以零点五分之差与自己心心念念的大学失之交臂,孟伟还担心了好久。
怕吴晓云伤心,怕她想不开,甚至还想去安慰她一下。不过想归想终究没勇气付诸行动,感觉自己在女神面前太自惭形秽了…
却不想自己的这次“多管闲事”竟然救了自己心中的女神,那份甜蜜滋味外人是不得而知的。
“今天的事真要谢谢你,要不是你及时赶到,后果就…”吴晓云此时已经没有恐惧的感觉了。
“嘿嘿,你吉人自有天相”,孟伟有些不好意思的抓抓头发:“碰巧了,碰巧了……”
吴晓云抬眼看着孟伟,当年的小小少年如今已经长成了一米八多的挺拔青年了。
这皮肤因为常年风里来雨里去的,是健康的小麦色,五官轮廓清晰且俊朗。
浓眉下一双有点羞涩的大眼睛竟然因为不敢与她的目光对视而有些局促。根本就是一个羞涩的大男孩嘛,哪里像刚刚打跑两个流氓的英雄汉呢。少女的心被莫名的触动了,暖暖的。
“走吧,你送我回家。”吴晓云伸出了柔软的小手:“扶我走,我的腿还有点软。”
“啊,好,好,我送你回家…”孟伟刚刚反应过来,有点慌乱的扶住了吴晓云伸向他的手臂。
把吴晓云安全送到支书家。听说了宝贝闺女的遭遇,支书大人那对孟伟更是高看一眼,说多少句谢都不足以表达感激之情呀。
吴晓云的文化水平高,被聘做了村里的小学民办老师。一连两年她教的班级在县里的比赛中成绩都名列前矛,她也年年被评为县优秀教师。
这年,又下来一个民办老师转正的名额。
校长都私底下跟她说这名额是非她莫属了。
终于在自己不懈的努力下,即将达成自己最终的梦想—脱离农村。心里那个美呀就别提了,连梦里都能笑醒了。
终于,等到宣布最终结果的这天,却不想花落别家。另一个姐夫在县里当官的女老师被转正了。
吴晓云的心情一下跌落到了冰点,她不明白为什么自己这么努力却屡屡受挫?不就是想要脱离农村嘛,为什么就这么难?
一时想不明白,一时的心灰意冷,一条绳子就仓促的结束了自己花一样的年轻生命。
村里的人从小到老无不为之动容,为之惋惜。
因为吴晓云没有嫁人又是横死的,不能进村里的墓地。只能在夜里偷偷埋在村后的谷地里。
现在正是谷子快要成熟的季节,夜里怕会有人偷谷子,就一定要有人值班看谷子。
趁着大伙在一起干活,队长安排一个社员:“老余,晚上来谷地值班。”
“啊,为什么不安排别人?我胆子小,害怕。”
“怕啥?不就是支书家的闺女嘛,自小看着长大的,那孩子心地善良不会出来吓唬你的。你值一夜,我给你记双倍的工分行不?”
“别说在谷地边上,就是睡在坟上又如何?”孟大胆接话说道。
队长一听,只当他是吹牛:“好,你在坟上睡一晚我给你记十倍的工分。”
“好,就是没工分我也去。”孟大胆毫不犹豫的说。
夜幕低垂,暮色苍茫中孟伟就抱了草帘子,朝着谷地来了。
此时正是阴历的十四,月即将成为满月,月色也是格外的明亮。有风吹过,谷地里沙沙作响,起起伏伏的谷浪中依稀看到一座新立的坟茔。
越走近吴晓云的新坟,孟伟的心里就越发的难过。
眼泪不觉就不争气的模糊了双眼,至此他还是怀疑这一切的真实性。好好的一个大活人怎么可能说没就没了?怎么须臾间两人就阴阳两隔了呢?
他一边走就一边絮絮的念叨:“吴晓云呀,你怎么这么就走了呢?你不觉得你这样太自私了吗?你还有父母,还有爷爷奶奶,你不知道白发人送黑发人是多么残忍呀?吴叔一夜间就白了头呀。还有你不知道我有多难过吗?你不知道我从小学就喜欢你,只是觉得配不上你才离你远远的?早知道是这样的结果,我就是被你骂,也要让你明白我对你的心呀。可是,你不给我机会了。为什么呀?为什么?…”
回答他的只有呜咽的风声,孤零零的新坟,还有惨白凄冷的月色…
他趴在坟上,感觉着那新培土的淡淡腥气,就像抱着吴晓云的身体,感觉到真实与微暖。
不知过了多久,他迷迷糊糊的似乎听到了有女子隐约的哭声。激灵一下他坐了起来,是的,是有女子的哭声。
难道自己遇到了鬼?如果真的是吴晓云的鬼魂,那不正是自己心里所愿吗?
哭声越来越大,感觉就来自坟墓里。
啊,这吴晓云莫非真是死不瞑目呀?变成了鬼也还要回到人间来鬼哭一番呀?孟伟忍不住胡思乱想。
“晓云呀,你有怨气就跟我说吧,只是别吓唬别的人就好。”
“来人呐,救命呀。有没有人呀?…”哭声里夹杂着咚咚的敲击声。
“啊,你是人是鬼呀?你真是吴晓云吗?”孟伟趴到坟墓上说。
“我是人,我是吴晓云呀。这是在哪里呀,好黑呀,救命呀…”一边说一边哭泣着。
“啊,晓云,你别着急。我马上来救你来了。”孟伟对于吴晓云死而复生的事更加的笃定了。
他围着坟转了一圈,却发现有一处盖着草帘子。打开看到有一个用玉米秸堵着的洞。
他跳了进去,就看到吴晓云的棺材了。隔着棺材他又敲了敲:“晓云,晓云,你还好吗?”
“呜呜,我好害怕…”里面传来吴晓云有气无力的哭声。
“别怕,我来了…”孟伟用力一掀棺材盖板,别说棺材盖竟然一下被他掀到了一边。
吴晓云忽的一下从棺材里坐起来…
原来,吴晓云并没有真的死去,只是处于假死状态。
一白天又被装棺,出殡的搬搬抬抬的一番折腾,慢慢又有了知觉。
支书为了让远在外地正往家奔丧的大女儿见上妹妹一面,棺材盖也没钉死,坟也没封死,这正给了小女儿一线生机。
孟伟两次在关键时刻救了吴晓云,村里人都说他们是前世注定的缘分,扯也扯不开。
队长亲自做媒,撮合了他俩的婚事。
吴晓云经历过了生死把世间一切都看得通透了,开开心心的做了孟伟的新娘子。
新婚之夜孟伟深情地看着美丽的新娘说:“晓云,现在你这朵美丽的鲜花终于插在我这肥沃的牛粪上了…”
第二天村子里的人都知道了原来“鲜花与牛粪那是绝配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