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梦

不言朝代,不问出处,只为了还我一愿,便有了这个故事,信口胡得,不足为信。

话说江南有座城,人杰地灵,是有名的繁华之所,大家豪族,名门之地,皆聚于此,而这此中又以刘,赵两家最盛,两家本为世交,又结为婚姻,自是亲上作亲 ,大有盖天之势,府中门吏打点数百,与平常家的使唤自是不同,子孙成群,长成的便袭续官职,未成的则游乐习书,人皆道是:山林之外,鱼米之乡,江河滋润,沃野千里,几多富贵人家;草野之间,水天之际,孩童有教,初成形貌,尽是青春颜色。

刘家有一子名唤子隽,生的机灵干净,只是与其他姊妹不同,不经圣贤之说,偶口出狂言,家人只得笑称小孩子的疯话。他虽为离经叛道之辈,只因自幼练得一手好字,习得草书之笔法,又出生大族,人只道他颇有魏晋之风骨。

又说赵家,儿孙倒是资质平平,倒是两个女儿家生得是出类拔萃,一个唤作平悦,为赵夫人之幼女,最是讨人欢喜,生的水灵,知书达理,言辞之间自有一种风流之韵,行事宽容,待人和善,最主要是深谙礼仪之道,从不逾矩。人皆道赵家有福。另一女名唤雎水,本是赵家女婿林咏怀的独生女,本也是家大业大,只因得夫妻二人无福,早早就离了人世,临了只得托付给赵家,赵家怜此孤女,接来好生抚养,吃穿起住都与平悦一样。那雎水肌似玉,眸留清,眉如黛,通身透出一种飘逸之气,道不像是这污浊世间之人。只是天生似无泪,父母逝时也只是痴痴呆坐,也不言语,面无颜色,众人多以为她孤高自傲,不易亲近,雎水也不争辩,只是私心下想着自己自幼亡亲,怎的心中不悲不苦?奈何一腔苦水,只能自吞自受,又叹人间交往繁缛,礼多情薄,遂更不愿与人交道,总是一人闷坐看书,不喜言谈。

只因家中儿孙众多,刘赵两家便合计着在自家办了个学堂,想着都是自家姊妹,且女孩子识些礼数也是无碍的,所以两家后辈皆聚于此,读书识文,吟诗作对。子隽,平悦,雎水的年龄也渐渐大了些,于是两家人便把他们放在一处。

这是三人第一次会面,只见子隽眉蹙,若有所思,刘夫人便拉着平悦的手说:“子隽,快别失了礼,来见过你两位妹妹,这是你赵伯伯的小女儿悦儿,这是你林叔叔家的雎水,你们以后就在一处读书了,凡事要照顾着妹妹。”子隽这才缓过神来,忽的又拍手道:“正是了!”原来这几日为了找家中藏着的怀素草书《自叙帖》,子隽茶饭不思,一门心思想着自己究竟搁置何处,母亲这一唤他忽的就记起来了,不由得心中一喜,便外露了。平悦见了子隽这痴傻模样,不觉想笑,又怕失了礼,恼了这位哥哥,便拿着帕子点嘴作势。雎水见了,不觉心里一怔,有百转千回之意,却又难以言明。子隽一抬头,忙上前向两位妹妹问好,又见两位妹妹生的干净清丽,不免心喜。又见了雎水却有一种似曾相识之感,便说:“这个妹妹我原是见过的。”雎水心里一惊,正想说在何时何处,见刘夫人笑道,:“又说胡话了,你连你林叔叔都未曾见,又何尝见过雎水呢。”子隽也不好多说,雎水也不好细问。三人也算是见了礼,此后便是一道读书了。

只因得子隽和雎水都时常会呆坐着,平悦便笑他两道:“雎水,你瞧,除了你,我可算又识了个呆人了。”说着大家都笑了。雎水便道:“我瞧着你不是在骂他,倒是在取乐我!”说着便要追平儿……三人相处甚欢。

因子隽与雎水性情相合,平悦又平易近人,雎水的话也渐渐多了,笑脸也多了,眉黛之间更添一种灵秀之气。

一日,子隽坐在窗边,手里拿着一本书,一个人出神,连雎水站在身后也不知,雎水一把夺了数去,笑道:“哥哥原来还看书呢?我竟不知?”子隽缓过神来,忙拉着雎水的手道:“好妹妹,可别嚷,这是顶好的书,要是让旁人听见了,我挨些板子事小,丢了这书,岂不可惜?妹妹最是知道那些粪臭文章我是从不屑读的,只是平时拿了应付先生罢了,不信你瞧瞧?”雎水放小了声儿,嗯了一声,也不多言,坐下便读到“则为你如花美眷,似水流年”一句,不觉心驰神往,又听子隽说道;“妹妹,我就是那‘多愁多病的身’,你就是那‘倾国倾城的貌’”清儿一晃神,像是隔世,此情此景,此人此心,像是曾今经历,却也不觉红了脸,无可作答,两人不语,却是心意已定,只是互望。

却道悦儿今日仍是未到,原来是路途中被刘夫人叫住,聊了好长会子的天。刘夫人原想女孩子们去学堂,不过是要染些诗书气,也无需满腹经纶的,早些晚点也没什么,便说了好长一会子话。见平悦越发出落得标志,很是喜爱,听她说话有礼有节,更添了一层满意,便说:“你们姊妹三个打一处学习也有三年了,三人之中,也只有你是最妥帖得当的,因此寻你来问问,子隽的学问可有长进?他有没有耍他的混账气,欺负你吗?若有就告诉我,我定不饶他!”平悦一一周全答了。刘夫人点头,又道:你也算的和他一处长大的,他也喜欢与你玩,伯母就把他托给你,好生规劝可否?”平悦不答。又因为顺路,便想着去学堂看看子隽,   

不巧就撞见雎水子隽相视一幕,心里好不自在,礼教之家,男女有别,如今大了,更该避嫌,怎的这般不知礼数?但又观平悦在此,不好多言。平悦本就比人心多一窍,处世又谙熟礼教,今日听刘夫人所言,似有要许自己与子隽之意。心下想,子隽脾性倒不坏,读书也有些天分,却也无甚作为,亦无鸿鹄之志,并不合我意,道合雎水之好,但听她语气似是自家与刘家已然说定,父母之命自是不可违背,心中正暗自神伤,见此情形也就上前说道:“怎还在这等我,怕是要先生等太久,是要受罚的,快走罢。”

刘夫人一回刘府,便与夫君商量着:“也读了有几年的书了,子女们也都大了,到底还是两家人,男男女女整日厮混在一起终是不妥当的,再说子隽的心也没收多少,只怕到时还会被那位林姑娘带了去。”刘政听了也很诧异:“莫道是……”刘夫人意味深长的点了点头:“只幸发现的早,小孩子家家的,没至于何,倒是让我想起一件该办的事了,子隽也大了,不如就正好给他定了亲,悦丫头是顶好的正经女子,如今也到了年龄,我今日去看了赵夫人,她也是这么个打算,反正当初也是指腹为婚的,况这两年,世道是越来越乱了,今时不同往日,两家亲上作亲,又带点喜庆,爷看如何?”刘政良久开口道:“既是两家都有心意,这也是极妥当的,就劳你多多操持了。”

于是两家暗暗合计,便成定局

此间又过了一月,雎水与子隽也更加合契,时常细语,暗自两望,情到深处,不言而喻。三人原只在学堂,家中之事不通晓,又因家人无声张之意,遂都不知。一日子隽家去拿书,只见一人忙跑来贺喜道:“爷的好事近了,怪不得神采飞扬!”子隽忙问:“我有什么喜事儿?”“哟,还不好意思了,与赵家的平悦小姐定了亲,这还不是顶好的事儿?”子隽一听,脑子里嗡的一声,“那雎水呢?”说罢腿脚发软,站立不住,眼瞧着要倒,那车夫慌了,忙叫起人来,子隽就像是没了神,只躺在床上,刘夫人看了,急的掉泪,问了个明白后指着拉车的就骂:“不长记性的东西,谁准你在这边胡诌的!”拉车的忙跪下:“奶奶千万饶我!我是赵家那边来办事的,委实是不知道这话说不得的,只是想讨个赏,实在该死!实在该死!”说罢,又磕了几个响头。

刘夫人也没法,只得叫他离去,哀叹了一声,见子隽好似睡了,便想他惯是如此闹一场也就好了的,便也走开了。

子隽在梦里听到有人唤他,便飘了跟着,像是到了什么地方,抬头一看,却有“大观楼”三字刻于匾上,又到了怡红院,只听到一阵女子的笑声,正想一看究竟,转念间又到了潇湘馆,不胜萧索之气,只听中间一声凄凉语:“宝玉,宝玉,你好……”顿觉心慟神离,悲从中来,不觉掩面痛哭,又听得天边空灵之声道:“你我本是木石前盟,前世还泪,今生续情,奈何生不逢时,终究做不成人间恩爱夫妻,我一世的泪,两世的情,却都敌不过这繁文缛节,这世间薄情,此番我去,便是再不会这哀默之地,只是为你为我这心,若有三世情缘,断不要来这官宦之家,受这生离死别之痛了……”说罢,子隽便惊醒而来,听得外堂吵闹,侧耳细听,原是说雎水突发了病死了,子隽于此,不禁又悲戚不已,泪流不住,雎水死去,这世间还有什么可寻呢?为何不让我跟了你去,便不用受这人间酷刑,忽的抬头见怀素的自叙帖,又似明白了什么,大笑着,“去罢去罢,我也要走了!”屋外的人听了,忙进来看子隽,只见他已是一脸安详之色,默默拜了父母:“孩儿不孝,愿来世再不到富贵人家,今生无可报答,只能一拜了。”说罢,便起身而去。

读罢《红楼梦》,自觉如临其境,历其事,与宝,黛同悲戚,大观园里来来往往,无至善,无至恶,只有人性本来的欲望和理性交织的矛盾人格,人人都在酿造悲剧,最后人人都成了悲剧,却悲壮得凄美,凄美的像一首诗。

我憾于后四十回非曹雪芹亲笔,却深信此绝非曹公之本意,便生了另一情缘故事,但奈何文笔浅薄,词不达意,只为让宝玉更深情一些,让他们的爱情再勇敢一些……红楼梦,究竟是怎样的一个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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