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呦,玉凤呀,这泥鳅全死了!”爷爷手拧着一个塑胶桶从浴室跑来客厅。
十月末的光景了,天还是冷不下来。他圆盘的上身,裹在白色背心里,下身倒不算特别紧附的包着一条老式红色运动短裤。手上的拧桶因为装着半桶水,一只手拧着吃力,他只好猫着腰,向前倾着过来了。
奶奶闻着声音从厨房出来,伸手去塑料桶里用力捞着。桶里的水浑黑,捞上来的几根手指粗,不算长的“长物”,嘴里念叨着“哎呀,都不活了吗?都臭了呀!”
爷爷看她捞着,局促的不知退身还是回应。奶奶问起“拿回来你没换水啊?从老家塘边买来,这许多,可要一百多呢!”
爷爷也下手去捞,确实都不活了呀。拧着桶转身又回浴室。这两个月来,奶奶的侄儿从乡下来城里看大病。乡下人不送钱,都送吃的补身子。塘边卖的鳝鱼、泥鳅,托更远亲戚买到的东北海参干,都送来爷爷奶奶家。爷爷年轻时在部队当过伙夫,清闲下来也愿意琢磨做饭。侄子住医院里,也不好炖煮,又依仗着姑姑姑父照应,这些活物自然就被托到了爷爷手里。每周发几只海参干,炖进小米粥;做些红烧鳝段、泥鳅汤换换口味。因为怜惜钱,东西做了都直接往医院送,他们丁点不碰。
好好的半桶泥鳅,刚拿来一天,怎么就死了?忽然,爷爷想到了,在浴室嘟囔着:“哎呀,大概这次买到太多了,挤一起缺氧。”
奶奶还是追着过去了,听他嘟囔,也没应声。“你这是要干嘛?全扔了?”
爷爷疑惑,都死了不扔了干嘛?
“你收拾一下,都拧去楼下老刘家吧。他不是养花嘛,给花施施肥。”
“你拉倒吧!谁稀罕你这肥!我不送!”
“你这人,真是的!”
一对互相依附了一辈子的老夫妻,围着半桶死泥鳅,瞪着眼辩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