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下线的时候,有个人类的男法师给她发了句悄悄话:“你是女的吗?我带你。”
她想了想,最后还是回了句:“不是……”
“哦,那真是可惜了……”男法师说完就钻进她刚才召唤出来的传送门里面去了。
她看了一眼屏幕上阿努巴拉克的尸体,无奈地笑了笑,副本都没出就下线了。
看了一下时间,十一点都还不到,这在她来说算是非常早了。但是今天不一样了,因为她以后可能都不会再玩这款游戏了。
这不同于以往简简单单在对话框敲一个“/afk”,她是完全不想再接触这些东西了。
或许最后遇到的那个猥琐的男法师也是其中的一个原因,但是,真正让她做出这个决定的是某些深植在魔兽世界里面但是本质上却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一些东西,而要问到底是什么东西,或许连她自己都说不清楚。
她自己也暗暗觉得好笑,明明早就知道自己很有可能不会再玩了,结果今天还特地花了几百块钱买金币去金团。
以前读村上春树的时候曾经看到过一段,说是有个人去超市买剃须刀准备来割脉自杀,结果却连剃须膏一并买了回来,而且还一下子买了足够两个月用的分量,最后所有人都对此百思不得其解。她现在突然想起这个故事,觉得自己也和那个自杀的人一样不可理喻。
打开又关上了一些网页,她突然觉得离开了那个世界自己一时间无事可做,这又让她莫名地恼火。于是,她最后瞥了一眼桌面上傻里傻气的吉安娜·普罗德摩尔,索性连电脑都关了。
直到敲门声在半夜响起的时候,她还是没有睡着。实际上在这段时间里她并没有刻意地要睡觉或者是不睡,她只是站在露台上吹风——她租的是一栋房子的顶层阁楼,冬天冷,夏天热,除了房租便宜之外唯一的好处就是还附带了一个不小的露台。露台其实充其量就两三个平方,但是相对于她那个兼作卧室客厅和厨房的十平方的小房间来说,已经算是很大了。
每次站在露台上望着楼下的绿化地,她都会有种冲动试试自己的缓落术,然后每次都会被自己这孩子气的想法逗笑。
敲门声响起的时候,她着实被吓了一跳。正当她犹豫到底是去开门还是就这样装作屋里没人的时候,敲门声却在响了几声之后自己停止了——会在这个时候来敲门的,多半都是那个黄花半老的房东太太,虽然还有一个礼拜才到交房租的日子。
她暗自庆幸刚才到露台来之前已经把房间里的灯给关掉了。
可是正当她伸了个懒腰准备回床上睡觉的时候,房间里的阴暗处传来了一个男人略带惊恐的声音,“你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不在房间里呢。”
一个法师装扮的血精灵男子从阴影里面走了出来。看见那对如同水晶一样分不出眼黑眼白的眼睛,她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她不明白,既然他能够无声无息地进到房间里面,为什么开始的时候还要多此一举敲一下门。另一方面,既然他想要显得礼貌一点才敲了一下门,为什么最后还是没有等她开门就自己进来了,甚至都没有等她说一句请进。
回想起来,他每次出现大约都是这样,让人觉得不可理喻。
记得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她也正像现在一样站在露台上无所事是地往楼下望——不一样的是当时夏天的中午,天气很热,露台比房间里面好一点,稍微有一些风——突然看见一个血精灵法师从下面的草坪上朝她这栋楼走过来。
法师穿着没有袖子的深红色长袍,高高的衣领差不多遮住了他的半张脸两只手臂上绷带一样的东西权且充当了袖子——这件衣服她曾经见过,最初玩血精灵的时候,看见站在奎尔萨拉斯的摄政王旁边的大法师罗曼斯就是这样的一身装束;不过他留着长长地深蓝色披肩长发,而不是像罗曼斯那样束成马尾;精灵长耳随着他的步伐不停地上下抖动……
她当时还以为他是要去哪里参加什么化妆舞会或者什么比赛,还心想这个人的妆化得不错一定能拿奖。但是奇怪的是,那些在阴影里乘凉聊天的大爷大妈没有一个对他指指点点的。大概是从小住在附近的人吧,都认识的,她当时就这么想。
谁知,他转了几个弯,竟然就闪进一片阴影里不见了。
正当她犹豫下次见面的时候是不是要问一问那个人这一身行头是在哪里买的的时候,房间里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你刚才看见我了?”
她转过头惊讶地发现那个血精灵法师已经站在她的房间里,分不出眼白眼黑的水晶一样的眼睛并无恶意地盯着她。
见她没有答话,他索性在桌边坐下,反客为主地说:“渴死我了,有没有什么喝的?”
她本来还有些害怕,现在倒只剩一肚子火了,虽说还是下意识地到饮水机前接了杯水递给他,但是却没好气地说:“你不是法师么?怎么不自己做点水来喝?”
他非但没有觉得尴尬,反倒是乐了:“吃喝还是实实在在的好,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我不想自己做,呵呵。”
这就是他第一见面,她很想问他的尖耳朵是不是蜡做的,还有他的眼睛是不是戴了美瞳,但是到最后还是没有问出口,就这样以后每次见面她都没有问。
她走回房间里把灯打开,昨天刚买了箱牛奶,她于是就递给他一袋,顺便说了句:“我已经不玩魔兽了……”
法师只是接过牛奶的时候对她笑了笑,并没有多说什么,甚至连惊讶或者是惋惜的神情也一丝都没有。
趁着血精灵津津有味喝牛奶的这段时间,她把这几天吃出来的泡面碗和着书桌上的一堆垃圾装进塑料袋扔到外面的楼道上;又把堆在床上的衣服扔进一个大桶里,摆出一副明天就要做一次大扫除的派头,其实她大概要等到发现实在没什么衣服好换的时候才会一面暗下决心以后要勤快一点一面把换下来的脏衣服一次性洗出来。
“我该走了……”正当她对着一桶脏衣服发呆的时候,法师已经喝完了牛奶,他把袋子揉成一团扔进垃圾桶,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唇说,“时候不早了。”
她不明白他是从哪里得出时候不早的这一结论的,房间里没有钟,而他的样子又万不像戴着一块手表;她以为他只是觉得窘,但是又不想多说什么,于是就起身送他出门。
虽然每次都只是送他到同一个公交车站,并没有亲眼看见他上车,但是她总是想问:“为什么一个法师还要挤公交车?”
但是每次她都没有问,这次也一样。她送他到车站,虽然看见他欲言又止,但是她还是没有多问什么就扭头往回走了。
走到小区大门的时候,突然迎面驶来一辆摩托车,炫目的大灯一时间照得她头脑空白,就感觉脚一发软,连站也站不稳……
这下完了……她心想。
说时迟那时快,那个血精灵法师突然出现在她旁边,二话不说就抓住她的右手,然后嘴唇轻轻动了动,像是念了一个咒语——摩托车在马上就要撞上他们的时候突然停下来了。刚开始的时候,她还以为他用了一个时间暂停的法术,但是正当她想说声谢谢的时候,周围的世界连同她和法师的身体都开始扭曲,旋转……她觉得像是有个铁钩钩住了自己的肚脐眼,还一个劲儿地把自己往一个方向拽,没多一会儿就失去了知觉。
她做了一个迷迷糊糊的梦,梦见了一条巨龙,好像是诺兹多姆,又好像是伊瑟拉;还有一群暗夜精灵和牛头人组成的像是德鲁伊打扮的家伙,正心不在焉地拼着一张像是大地图又像是大拼图的东西——每每当快要拼好的时候,那只巨龙总是觉得不满意,他们又把所有的部分拆下来,重新按另外的方法再拼一次……
她以为自己醒来的时候会发现自己已经被血精灵法师带到了艾泽拉斯,要么是三更半夜把她扔在闪金镇街头,等着第二天早上狮王之傲旅馆的老板娘把她捡起来;要么是带她回银月城,让她藏在逐日王庭里面一间其它血精灵都不知道的秘密房间。所以当她醒来发现自己正躺在小区的门口时多少有点失望。
这个时候天已经快完全亮了,偶尔有早起锻炼的满头白发的大爷大妈,或是忙着赶早班车的稚气未脱的大学毕业生……从她身边走过,有个蹬着高跟鞋涂着口红但却长着一张娃娃脸的女孩子还不小心踩到她的袖口了。但是每个人都像没看见她一样,自顾自的走自己的路——就好像血精灵法师从这里走过的时候一样。
她觉得有点冷,血还源源不断地从伤口和嘴巴鼻子甚至眼睛耳朵里流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