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思回来顺便给我和晓米带回了晚饭,外面有一家的麻辣烫做得很好吃,思思最喜欢,拎着一袋煮好的麻辣烫着急忙慌地赶回来,宿舍里的另外两人不在,我们三个也算是自在,把小餐桌摆上,大快朵颐。现在住的这个宿舍是混寝,大二调宿舍时拼凑而成的,总共五个人,却是由三个班的女生组成的。李晓米,莫文思,还有夏清涵分属三个班,两个专业。我和思思是同一专业,另外两个女生一个叫唐郭丽,一个叫袁燕。其中唐郭丽是和思思同班。袁燕和我同班,而且大学四年一直同宿舍。
吃完饭后我和晓米把垃圾收拾了一下扔了出去,思思说她已经辛劳地把饭买回来了,一般做饭的不刷碗,所以她爬回床去看偶像剧去了,我和晓米善后。爬上床前,思思把碗递到我面前:“交给你刷碗我放心,比我刷的干净十倍。你要是不管,我就自己放到什么时候用再刷。”她通常以这种方式要挟一个洁癖患者。
和晓米去水房把用过的盆盆碗碗刷干净回到宿舍,还未进门,就听见里面的争吵。思思的口气不善:“你有病啊!有病快去治。”
袁燕反击:“你才有病呢。”
我和晓米赶紧进门,看到桌子歪歪斜斜地挪了位置。
“怎么了?”
“她一进门就把咱们的桌子踹翻了,还骂骂咧咧的,我拉着床帘以为我们都不在啊,你还想狡辩吗?别总这么背地里玩阴的。”
晓米瞪了袁燕一眼,去扶桌子。
“看看桌子坏了没?坏了让她赔!”思思火气未消。
“你看见我踢了吗?你拉着床帘玩电脑呢。”袁燕脸不红心不跳地狡辩,她最擅长这个。
我不禁笑出了声,接过晓米手里的筷子,把饭盒放回原来位置。
从衣架上拿起自己的毛巾试图擦一下手上的水,一眼就看出我的毛巾又被人动过,我只能不动声色得把毛巾丢进脸盆,一会儿去洗,随手抻出一张纸巾擦手。
难不成还有人进来踢了一脚桌子再出去?思思是在掀开床帘后看到被踢得歪歪扭扭的桌子,没看到她抬腿的过程,所以在袁燕的世界里这不叫抓现行,有一切翻供的可能。
思思气得欲跳下床争论,这样的事件发生了已经不是一次两次,我拦住思思:“算了,算了,继续看你的偶像剧吧。”
晓米警告袁燕:“你别得寸进尺,如果还有下一次,你怎么对待这桌子,我就怎么对你。”
我几乎未和人发生过争执,如果有乌龟这个属相,我估计就属缩头乌龟的。通常情况下对于我的同班同学们我都是能忍则忍,忍不了我还忍。我没有学过骂人,没有学过用喊代替正常说话,被误解时我也不擅长解释,我就找自身的原因,是不是自己哪里做的不够好,那就改正。
我和袁燕是同班同学同一个宿舍,直到现在已经快四年。我是在大三上半年彻底和她闹掰的,原因很简单,她在别人面前说我傍大款,和一个四五十多岁的中年男子勾结不清,很下贱,单亲家庭的人就是这么缺爱,说我妈没好好教育我,我没家教。
这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其他的我都能忍,只是最后一点,触及到了我的底线。她可以用污言秽语诬蔑我,我可以不计较不争执,但不能侮辱我妈妈,对,我妈就是我的底线。
我没有去大打出手,就我这小身板打得过谁,我也没有用恶劣的词去骂她,骂不出来。我对特别特别讨厌的人只奉行一个原则,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这种人脸变得特别快,当她没那么颐指气使,给我打电话,叫着我的名字清涵想让我给她送钥匙回来时,我淡淡地回复:你别叫我名字了,听到你的声音,我很恶心。
曾经比如说,如果她没带宿舍钥匙,给我打电话,我上着自习也好,吃着饭也罢,总会中止给她把钥匙送到楼下。遇到我没带钥匙的情况,我并不会给她打电话,因为越是打电话她回来的越晚。
有一次我忘带钥匙拎着饭等在宿舍门外,看着她拎着饭走近了,但她看着我正在宿舍门口等着,转身走了。等到思思回宿舍时告诉我,听到袁燕给他男朋友打电话要去食堂吃。
她不是没带钥匙,她就是为了让我多等等。其实那时候我还觉得是同班同学又是同宿舍的舍友而讨好她呢,只是因为前两天我在大学生活动中心和同学讨论有关比赛事宜时走不开,她没带钥匙让我送回去,我告诉她我在哪,让她过来取一下,她不乐意了。所以现在惩罚我,她不嫌麻烦拎着饭回食堂也要让我多等等。
这些我不计较。
她感冒时,我帮她打热水,给她感冒药。我感冒时,发烧烧的很冷,大冬天的想让她随手关门,她说空气不好,一定要开门开窗。我烧得厉害,被送去医院,晚上没回来,等我第二天回到宿舍,就听见到处都是说我在外和男生过夜,夜不归宿的消息。
这些我不计较。
我一直改着,却发现怎么讨好都得不到她的欢心。
是人就会有底线的,我既然捂不热你,那你继续冰着吧。我不是你爹妈,凭什么惯着你。
我端着水盆想去水房洗毛巾,袁燕从宿舍拿了一件东西就要出去,走在我面前,在故意把门摔上前,不忘留一句:“原来那么寒酸,靠打工度日,现在傍上个老头子,哼!以为自己了不起了。”
即使我没招惹她,她也要挖苦我两句,我当作没听见。
思思捶床:“我真怕我哪一天会杀了她!怎么有这么不知羞耻的人存在在这世上?!”
思思的张牙舞爪逗笑了我。
“大米,你有何感想?”晓米虽然起了这个温婉的名字,实际上是有大姐大的风范的,所以我和思思以示尊重,常常称呼她为‘大米’。
“老天又用这个傻逼考验老娘的忍耐力了。”
大米走过来环住我的肩:“我滴心肝小宝贝,大四了,还忍什么忍?!你给她脸她不要啊,什么时候和她打一架吧,有姐在,一定不让你吃亏。”
我委屈地说:“可是我有洁癖,那么什么的人,别说是碰她了,想到她呼吸过这的空气,我都不舒服,快开窗换气。”
我们相视苦笑。
大米这个姑娘不是一般人物,她既是她们班班长,又担任过院学生会主席。一个女生当学生会主席,足以证明她的魄力,在校领导面前很会来事,她和本学院的导员混得能到导员们聚餐也顺便带着她的份。她父母是经商的,她自己就说自己完全继承了他父母作为商人的品质——精明又圆滑。所以她绝对是能掌控朝局的人物,你和我玩荤的,我就陪你玩荤的,你和我玩素的,我就陪你玩素的。曾经听她说在竞选学生会主席位置的时候,深得民心,如果公平选举的话主席非她莫属,但是院学生会多年来正主席都是男生,同部门也有一个实力相当的对手,本来可以竞争,但那个男生说她走后门,给导员送礼。她这种人大大咧咧,从小家境丰盈又不在乎钱,因为和导员混得关系很好,有时候买了些吃的随手给导员放下一点儿。大米怒骂:我他妈也常常带到学生会给大家分享,你也没少吃啊!
你想和姐斗,那姐就斗死你。连导员都劝她可以避嫌当个副主席,她就犟上了,拆穿那男生的真面目,咄咄逼人地让他道歉,最后逼得那个男生无颜再在学生会待下去,辞去了副主席的身份,她当上主席后给部长们开的第一次会上就说:“不要给我披着人皮做鬼事,我就是负责降妖除魔的。”
看到大米冲着我苦笑,我更是相信了一句真理: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将不要脸发挥到极致的人,丝毫没有羞耻之心,大米这样专门降妖除魔的人也没治。
“你怎么又洗毛巾?”大米疑惑地问,这块毛巾早晨起来刚洗干净晾上。
我指了指上面的手印,无奈地苦笑。
“你说咱们遇到的都是什么人啊!”大米气急败坏地吼。
思思不知缘由,好奇地问:“怎么?你遇人不淑了?”
“唐郭丽不是不知道涵涵对自己使用的物品干净程度要求很高,还总是偷着用她毛巾,屡教不改!”
我端着水盆走了出去,不由得浮起一丝笑意,她俩是向着我的,在别人面前从未挑剔过我的洁癖,有朋友帮衬的感觉真好。
大米其他学校的同学来了,她要招待,所以晚上不回来。我和思思从图书馆一同待到十点回到宿舍,洗漱好后,我习惯地收拾自己的床铺,床底下经常能扫出各种零食袋子,拜上铺所赐。
唐郭丽,爱好吃,我们有时和她叫‘糖果’,有时叫‘果粒’。说她没心没肺,神经大条吧,有时候还特别斤斤计较,但只要你不占她便宜,还是能相处下去的。心虽不坏,也不招人喜欢,因为她总是不顾及她人感受干一些事情,但特别容易道歉,对于这种人需要屡次原谅。
我边收拾,边看着零食袋子从上铺飘下来。
糖果的肚子饿了,用我暖壶里仅存的热水泡了一盒泡面。
我还在掏着床底下的垃圾,上铺的那盒泡面笔挺挺得坠落,汤面四射开来。唐郭丽高呼:“我的泡面!”
强忍着恶心把面条从自己身上扯下来,油汪汪地汤溅在我的腿上衣服上,我忍不住皱着眉问:“你在干嘛?!”
“我同学给我打电话,找电话时不小心碰掉了。哎呀,这下只能饿着了。壶里的热水都用完了。”
我是真的生气了。
平时吃了油腻的东西手也不洗随手拿着我的毛巾就擦,我对床单被罩枕巾私人用品要求极严,她从外面下雨时穿着拖鞋跑一圈回来,脚上粘着泥巴就踩上我的床。和她客气地说过好几遍,没有一次听,人家让我习惯就好。
就像现在,弄得我浑身脏兮兮地没有和我说一句对不起,首先担心的是她自己没泡面吃。地上一片狼藉,她从上铺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打着电话,也不下来收拾。我也撒手不管,赶紧把自己处理处理。
我换上了外出的衣服,和思思说了一声:“思思,我今晚不住宿舍了,我去学校宾馆,我得找个能洗澡的地。”
思思也跟着穿衣服:“我陪你去。”
然后冲着唐郭丽没好气地说:“哎,地面上的垃圾谁弄得谁收拾。”
校园内就有宾馆,距离宿舍楼也不远,我订了一个标间,等我从卫生间洗漱完毕,思思就进去洗漱了。
擦着湿漉漉的头发四处找着吹风机,这时才看到手机闪烁着光,我弄成静音听不见,拿起手机已有两个未接来电。
“姐妹儿,你哪呢?干嘛呢,也不接我电话。”豆豆着急的口气从听筒传来。
“宾馆呢,刚洗澡去了,手机静音没听见。”
“宾馆?!和谁?为什么去宾馆?”豆豆一连气发问。
我懒洋洋地坐在床上,放下擦头发的毛巾,从自己带来的口袋里掏出自备床单,单手铺在床上,“和文思。我上铺吃泡面,汤汁溅了我一身,宿舍没法洗漱,所以上这来清理了。”
“这实在是不能忍啊,哈哈哈,难怪。就是在刚洗完澡很干净的状态,临睡前你也要再蘸蘸脚,别说有汤汁洒在你身上了。还记得咱们高中那次停水,你宁可渴着也得留着水洗漱啊!仝鑫把······”
豆豆闭嘴了,在我这“仝鑫”是不可触及的禁忌。她应该还记得,那次我两眼通红地朝她发火:“如果你真为我好,以后就别再在我面前提这个名字!”
我淡淡地问她:“你给我打电话有什么事?”
“哦,我明天去找你,要管我饭啊。”
“好。”
放下豆豆的电话,她提及到的那个人在我心里引起的波澜却平静不了。
我又想他了,似乎从好多点上我都能想到与他有关的事件。
高中有一次学校停水,停水两天,服务社的矿泉水都被买光了,同学们托走读生从外面带,用水相当节省。第二天清晨才来水,而我仅剩半瓶矿泉水了,晚自习时我愁眉不展:“今天晚上可怎么睡觉啊?!”
豆豆冷冰冰地回答:“忍着!”她对我晚上和早晨不听劝用了整整一瓶水洗漱生着气。
我委屈地说:“没水我会受不了的。”我有轻微洁癖,如果晚上睡觉前没有洗漱一下我真的忍受不了,即使手脚一点都不脏也无法忍受,一定要沾湿象征性地洗漱意思一下心里才舒服。
后面伸出手递过来一整瓶矿泉水,“给你。”
我喜出望外,这简直是雪中送炭!
豆豆转身朝仝鑫告状:“你知道她用水干什么吗?!洗脸洗脚!这么宝贵的水资源她宁可不喝也要满足她那洁癖举动,多可恶,别给她,我就不信还治不了她这毛病,一天晚上不洗脸洗脚能死吗?”
其实我也不好意思收仝鑫的水,尤其是在当时这么用水紧张的情况下。被豆豆这么一说,我更加难为情了,觉得自己真是事多。讪讪地把手里的水退回:“我有点儿暴殄天物,我是想用矿泉水洗漱。你自己喝吧!”
仝鑫没有收回这瓶水,从抽屉里又拿出另一瓶矿泉水,温柔地对我说:“我这还剩一瓶,原打算留着喝的。你拿去吧,我今晚回家睡,就用不着了。别因为省着水洗漱而渴着。”豆豆告了一大堆我的状,他只记得那句我宁可不喝也要满足那洁癖的举动,他怕我渴着,所以把所有的水都给了我。
豆豆打了一个寒颤,拉着我嫉妒地说:“事多的不是你,是我!仝鑫能像抚慰小孩子一样柔声细语,也就是在你夏清涵身上才见到的!你毛病多,有人宠着!”
我忍不住笑,偷瞄着回头,望向他,他继续奋笔疾书着,淡然疏离,我见过他的温柔,他对我是特殊相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