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思拎着我俩的洗漱用品回宿舍了,我去迎豆豆。
我和豆豆的交情很不一般,缘分也很不一般。我俩小学的时候同班,是成天在一起跳皮筋丢沙包的小伙伴。初中的时候是隔壁班,上下学混在一起的闺蜜加死党。谁想我们高中的时候又是同班,而且还是同桌。高考时吧,两人的成绩就五分之差,第一志愿报了同一所大学,都被录取了。只不过我们学校占地面积很大,分东西校区,我在东校区,她在西校区。校车相通,东西区坐上校车半个小时也就到了。
远远地就看到了江豆豆同学,只不过我发现她走路有些别扭,她招手让我去扶她,走近后才发现,豆豆脚上穿了一双小手指般细的细跟高跟鞋。
“发生什么大事了?你怎么这么想不开呀!”
豆豆把手搭在我的肩上,身体的力量往我身上转移,埋怨地说:“姐都上大四了,过两个月就得参加各种面试,不会穿高跟鞋怎么行?!谁想到这破鞋,不仅站不稳还磨脚,后悔死姐了。校车上人还那么多,姐都没座位,这一路上加速停车姐姐我前仆后倒。”
“那也得慢慢适应啊,哪能一开始就穿这么高这么细的?”
“都说女生天生就会穿高跟鞋啊。你看人家那些女明星,穿着恨天高,走着跑着还都那么从容优雅。”
“你没这天赋!”
我重新调整了一下位置扶着自作孽不可活的江豆豆同学:“去哪?现在吃饭时间是不是早了点儿?”
“去校外!我要去买双运动鞋。我可不遭这罪了!”豆豆说完撒开我扶她的手,大步流星地往前走。
“哎,你慢点儿。”我话音未落,江豆豆一个趔趄差点儿摔倒,气得她脱下一只鞋,金鸡独立:“我光着脚走路有人笑话吗?”
“有。”
“一只鞋跟的受力面积更小,你更容易倒。如果你再不穿上鞋,我撒手了啊!”
“苍天啊,为什么你和我要差两个鞋号?!比我的脚小一号也行啊,那我挤挤勉强也能挤得进去,现在我也抢不了你的鞋穿。”
“苍天有眼,怕有朝一日你和我抢鞋穿。”
陪着江小姐买了鞋,也到了饭点。
一边吃一边闲聊着,手机上提示了转账信息,银行卡收入2000元。
“谁的信息?”对于好奇心特别重的人,江豆豆总喜欢了解我到每一个细节。
“银行卡收入2000。所以这顿饭我请你了。”我若无其事地回答。
“你现在每个月都能收到生活费吗?你爸按时给打钱了?”
“嗯。”
“阿姨身体好点了吗?”
“没事了,她现在不教高中了。去小学教小学生去了,这样她还轻松一些。”
“你的学费有你爸管了,阿姨的负担也减轻了些。说到底他还是你的父亲,会对你负责任的。”
我心里堵得慌,放下碗筷。
“豆豆,父亲和爸爸这两个词语在我这是陌生的,你应该知道我为什么这样说。我小学三年级的时候他一走了之,法院判的让他每月给我一百块钱的抚养费,直到我上大学他依旧是每月给我一百块钱抚养费,额外的支出压根没有。我妈要强,根本也不向他张口。前年我妈生病住院,那一段时间我和你们到处借钱,我在学校做兼职,打工,我的生活费依旧一毛钱没涨,他不可能没听说我妈病了,我生活费学费都没着落,但是他根本没有施以援手。这么些年来,我是从来不主动和他联系,他也丝毫不与我联系,我和他除了血缘关系其他什么关系都没有。是他先对不起我妈,和别的女人生了儿子了还瞒着我妈妈,等到人家第二胎都要出生了才和我妈摊牌,离婚。
我并不清楚他那时怎么和我妈断绝的关系,但是我知道他的无耻。他为自己的退路做好了准备,转移了所有财产,在我妈面前装成一个穷光蛋。他并不是没钱,作为一个包工头,他有房有车有存款,但是他一分都不想给我和妈妈留下,我和妈妈一直住在租来的房子里。我只知道他和我妈妈离婚后,风风光光的把那个给他生了儿子的女人迎娶进门,上次去你家,你爸不是还无意中提起他又买了一套别墅呢吗?!他儿女双全了,所以也根本不需要我这个女儿,我是多余的。
而这次,如果不是要和那个女人离婚,为了财产不被那女人和她的一双儿女都霸占去,他怎么还能想的起有我一份?!我只是占一个份额,为他保留下更多而已。
我已经能自食其力了,我可以打工,我并不需要他。让我接受他的这份请求,是因为多年不见的我们,再次相见时他的一句话‘从小我没管过你,爸爸对不起你’,其实当时我特别想狂笑。我们见面竟是因为他又有了小四想和目前那位离婚,这位不是个善茬,闹得鸡犬不宁要把他的财产全部争到手,而且教她的一双儿女断绝与他们的父亲的联系,他觉得他现在势单力薄的情势,所以才来找我。让我接受他的资助,让我以他女儿的名义为他保留下一份财产。他真的可怜又可悲,他说‘爸爸对不起你’的时候,这个‘爸爸’怎么说得出口?
他递给我的那张银行卡我压根没接,因为我想甩在他的脸上。在我控制着自己往外走时,他问我:‘涵涵,我们终究是父女,你会一直记恨着爸爸吗?’我最终被这句话征服,他是装腔作势也好,是发自内心也罢,他的请求我接受,但是我会还他,一分不差带利息的还给他。”
“所以,豆豆,你觉得这是个负责任的父亲吗?能对得起父亲的这个称呼吗?”
“那你知道他和那个女人离婚了吗?”
“不问。我想如果离得很彻底了给我的生活费也就中断了吧!”想想也很好笑的,所以我忍不住笑起来。
我的笑却让豆豆沉默了,她难得正经地握住我的手:“涵涵,对不起。一切不快乐的事都会过去的,姐姐我陪你面对。”
“我知道啦,快吃饭吧。”
我心情平复的很快,是因为对于这道伤疤已经有了抵抗力。任何能伤害到你的人都是因为你把他看的太重,都在歌颂父爱如山,所以那时我总是心存幻想我的父亲离开我是不是也有难言之隐。随着我的长大我便不再心存这样的幻想,很多时候亲情就是一个幌子,并没有文章中歌颂的那么纯粹高尚,都有不配为人的人,所以怎么还会少不配为父亲的父亲。当我以冷漠的态度看待这种关系时,我也从我自己心中的忿忿不平中解脱了。
豆豆闷头吃着饭,几度欲言又止。
当她再次抬起头看我又准备低下头时,我开口:“说吧。”
“我不告诉给你实在是心里堵得慌,告诉你又怕你心里堵得慌。”
“那就别告诉我了啊,别让我心里堵得慌。”
“我会憋疯。”
“那你就说。”
豆豆向我面前凑了凑,神秘兮兮地问:“还记得上次咱俩拍的合照吗?我发在空间上了。竟然看到了访客记录里出现了仝鑫,而且那条说说还有相册中他的痕迹出现了好几次。”
“嗯。”我不咸不淡地回答。
“我和他聊天了。”
我的手稍微一抖,很快恢复镇定。
“他问我,‘她还好吗’?”
“好不好和他没半毛钱关系。”我拨弄了一下头发,从玻璃窗的反光中看自己的神情,现在的我真是冷静又淡定。
“涵涵,如果仝鑫从国外回来,你还会接受他么?”豆豆两眼直直地看向我,使我不得不怀疑她听说了些什么,关于他的消息虽然在高中同学小聚时会被有意无意提起,但是我都刻意回避,我不想听,不想了解,只想过好我自己的生活。
手不由自主地抠向杯子上的污点,试图把它擦干净,“我变了。”
“你变了很多,有一点却一直不曾改变,没变心,你依旧很爱仝鑫。”
“爱?什么是爱?那时候我们都不成熟,最多算好感罢了。”
“那你现在还对他有好感吗?”
我沉默不语,和其他任何人谈起他我都可以说闹着一笑带过,现在在我面前的是江豆豆,恐怕她比我自己还要了解我。我对自己说不在乎了,不爱他了,因为我从来没见过说这种句话的自己所以信了。假如在我面前放一面镜子,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这样说,一定能看出自己的虚伪与懦弱。
“你这么逼问我有什么意义呢?”我不可能和他在一起了,话早已说绝,我对他有好感,可能一辈子都有好感,可是一个天南一个海北,没人主动争取在一起,遗忘是最好的选择。
豆豆终于换了个话题,“西欧说什么时候咱们聚在一起吃顿饭呢,开学这么久了,也没去他学校看看他。”
“西欧准备读研,咱们去不是打扰他吗?”
“他可不怕咱们打扰,再说了,这哥们成绩那么好,肯定保研成功的。”
陈西欧同学在我们高中也是一位响当当的人物,最初还是我们班班长,只不过他的任职期只有一个月。因为在这一个月里他成功得为班级扣掉了20分,迟到早退不算,还因为抢着去食堂打饭把值班老师撞了个正着,撞出两米远。所以班主任在没被气死前,把他撸了下去。这个人虽然贪玩爱闯祸,但成绩一直保持在前十,脑袋很聪明但不秃顶。在高一时和他不熟,上了高二后莫名其妙的熟了起来,又突然调到我后面,成为我的后桌。后来我们才知道他的小心思,原来男生之间也有竞争,陈西欧同学看不惯仝鑫一直考在他前面,要与他成为同桌进行PK。西欧同学总朝着仝鑫挑衅,如果我和你一样认真,我肯定比你考得好。不过直到高考前夕,陈西欧同学终于打败其他人保持在全班的第二了,可是第一永远属于仝鑫。
也不怪西欧,怪仝鑫,他没有弱科。西欧的物理和数学特别牛,有时候理综的成绩出来和仝鑫比,可能比仝鑫还要高,然而当语文英语成绩出来后,仝鑫总成绩总是在西欧之上。说来也怪,在西欧同学在前十名晃荡的时候,仝鑫的成绩也不稳定,不是每次都考前三名,但是到了高二,仝鑫就成了稳居前三的选手,到了高三,更是打败全班无敌手,在第一的宝座上从没下来过。
陈西欧同学曾抓狂道:“仝鑫,你考在我后面一次能死吗?你就不能让我尝尝得第一的滋味吗?!”
“我把第一让给你你就觉得光荣了?”仝鑫不紧不慢地回答。
“光荣!”
可是到了下一次考完试后仝鑫仍然比陈西欧的成绩高,他说他题也没看直接蒙着涂了十道理综选择题,也许是天意,这十道选择题他蒙对了八道,而西欧同学因为考试时睡着了,把哈喇子流到了答题卡上,弄湿了一小片,他的答题卡没被机器识别。
西欧一直在仝鑫的压迫下活了这么些年,上了大学后终于摆脱了这个魔咒,他依然是玩世不恭的态度赢得校最高奖学金。
我想再次确认一下:“豆豆,我把钱还清了是吧?西欧的两万块钱我都还清了是吧?”
“是是是,据我所知,你现在不欠任何人的钱。”
我心里的石头落地,前两年一直生活在焦虑中,导致我现在还有些神经兮兮。感谢这些雪中送炭的朋友,是他们的支持与帮助让我没有一败涂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