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一节生物刘凡都没怎么听课,只是欣赏着马腾那一直垂头丧气的卑怯背影,幸灾乐祸的心绪不言而喻。以至于下课之后还不忘叫上张文、何文海一起去楼顶天台上回味这次精彩的恶作剧。
“哈哈,想起马腾刚才哭的那怂样我就想笑,老子这口恶气总算是出了。”刘凡扶着屁颠屁颠地跟来凑热闹的罗兆业肥厚的肩膀哈哈大笑。
何文海却高兴不起来,担忧地说:“表哥,易老师刚才可说了,让你们中午去他办公室呢。”
“去你个大头鬼啊。”刘凡拍拍他脑袋说:“易老师刚才点我和张文的名了?”
“没有。”何文海抚摸着被表哥打疼的脑袋,说:“可刚才他说已经知道了这次是有人栽赃马腾,而且他还看你和张文来着。”
“笨蛋,他说是我们就是我们啊?拿出证据来啊?”刘凡说着上下打量着何文海,语带警告:“这事除了我们几个没人看见,只要你小子不吓破了胆去当叛徒,易老师就算心里明白又能拿我们怎么样?再说你可别忘了,这事不止我和张文,你也参与了呢。”
何文海吓了一跳,忙说:“不会的,我再怎么也不会出卖张文和表哥你啊。”
罗兆业忽然笑嘻嘻地说:“哎,刘凡,我可没记得答应过要帮你保密啊,说不定等会易老师为了拿你们的证据就给我点什么好处,我受不了诱惑把你们供出来也不能算是出卖朋友吧?”
刘凡“呸”地一声差点没朝他脸上唾去,斜着眼不屑地说:“易老师给你好处?是把马婧叫来给你施展美人计吧?”
“靠,那是他妈的好处吗?要我命还差不多,易老师要真把那泼妇弄来威胁我,别说把你卖了,就是要我下跪求饶我都干。”
刘凡一声笑骂:“靠,没骨气的龟儿子。”随即在空旷的天台上响起两人扭打在一起嘻嘻哈哈的笑声。
张文一直半靠在天台边的矮墙上,看着楼下的绿化带和来来往往的同学们,听到声音才回过头看他们打闹,见刘凡又从后面抱住了罗兆业,也许是吃够了他“猴子偷桃”的厉害,刘凡这次连他双手也紧紧箍住,罗兆业涨红了脸也挣扎不开,只好求饶说:“好兄弟,快放开我。”
“那你还当不当叛徒了?”
“不,哎呀,你把我手弄疼了,快放开。”
刘凡这才放开了他,罗兆业一边捏着发疼的手腕,一边嘴里嘟囔着:“龟儿子,下这么重的手,都乌了。”
“刘凡,放学就由我去易老师那认错吧。”张文突然一脸郑重地对他们说。
刘凡吃了一惊,诧异地看着张文,没听清似的问:“你说什么?”
张文淡淡地说: “既然易老师已经收了马腾的钥匙,我们的目的也就达到了。再说这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我去认下来就说是我事先把书放在马腾抽屉里的,你并不知情……”
“等会。”刘凡挥手打断了他的话,似是受了什么侮辱似的,瞪着他说:“你把我当什么人了?好汉做事好汉当,我刘凡难道连这点事都不敢承担?”
“我不是这个意思。”张文早摸清了他的性格,所以并不觉得意外,脸上透露着一种超越他年龄的成熟和镇静:“马腾已经在易老师面前承认了偷书,因此我们放了几本书在他抽屉里栽赃他也就不算是什么大事儿,我已经想好了说辞,一个人去承担下来易老师肯定不会怎么惩罚我,可你上次打了马腾,虽然那小子当时没敢告发你,但现在他承认了偷书,可能也把这件事告诉了易老师。所以要是你去的话易老师多半还会追究你打人的事,那可比往马腾书包里塞几本书严重多了。”
“怕什么?我以前又不是没进过教导处,大不了再背一个处分呗。”刘凡梗着脖子说。
面对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愣货,张文哭笑不得,但也佩服刘凡这种敢作敢当、绝不会对不起朋友的个性,心中对这个大多数同学口中的“天棒”又多了几分好感,正要再想说辞劝他,罗兆业在旁事不关己似的悠悠说了一句:“六中校规打人是要记大过处分的,记满三次大过可是会开除学籍的。”
刘凡听了这话脑子立刻冷静下来,上次在学校打架他已经被记了个大过,这次一个不好再被愤怒的易老师把他送到教导处“屠龙刀”那儿,一个大过肯定没跑,以他惹事生非的能力,今后再得个大过的几率比国足踢臭球的概率还大。要是真被开除了学籍,自己可怎么向爸妈以及家里的擀面杖交代?想到这他也怕了,可又觉得这事明明是两人一起做的,结果却让张文独自去顶雷,未免不够朋友,因此还是有些犹豫。
张文走过去拍拍他肩膀,说:“你放心,干这事儿的时候我早就想好了退路,易老师是个通情达理的人,肯定不会为难我的。”
“那……好吧。”刘凡仍是满脸的不情不愿。
中午放学张文独自来到了二楼易老师的办公室。办公室的面积很大,有八十多平米,摆着五张红漆大办公桌,高一年级有一半的老师都在这儿办公。现在其他老师都走光了,只有易老师独自在靠窗的那张办公桌前端坐着批改作业,他感觉到有人进来就抬头瞟了一眼,却没说话。
“易老师。”张文成竹在胸,所以也没有那些做了坏事的学生面对老师的慌乱,站在办公桌前礼貌地叫了一声。
“什么事?”易老师明知故问。
“马腾的事是我干的。”
易老师终于放下手中批改作业的红笔望向他,眼中分明闪过一丝愕然。事实上他早已料到张文会来认错,让他没想到的是他此刻的神色竟会如此坦然,,便“哼”了一声,很不客气地说:“张文,我以前一直以为你是个品学兼优的好学生,没想到倒是小看你了,还栽赃嫁祸,你以为你是在拍电视剧啊?”
张文自知理亏,只得把事先思量好的言辞以一种发自内心的恳切语气说了出来:“易老师,我知道这事我做得不对,但马腾也有他不对的地方。我记得你以前说过,让我们平时多看看题,不要看小说。可现在高中了,同学们每天都在紧张地学习,偶尔课余时间也只能看看小说解闷。你知道我们学生没几个钱,小说也都是租来的,丢了押金就没了。这两个月来丢书的同学很多,大家不仅经济上蒙受了损失,心里也很不舒服,可明明知道是马腾偷的,就是拿他没办法。前几天我丢了书,就去找过马腾,暗地里请求他把书还给我,可他并不承认,为此我还险些和他起了冲突。这件事你也知道,那天下课我和何文海还搜查过他的抽屉,可不知道他用什么办法把书转移了,没办法,为了以后不再丢书,我只能想出这个办法来对付他了。”
易老师一直背靠椅背静静听着,真如张文猜想的那样,他为人本来就很宽厚,这事说到底还是因为马腾偷书引起的,自己把钥匙交给他算来也有几分责任。再加上张文平时给他的印象挺好,这次也是无可奈何才出此下策。至于马腾载过这么一次,说不定还能就此改掉偷东西的毛病,这么一想他的怒气早丢到西伯利亚去了。
张文一直在看他脸色,知道这番话起了作用,接着说:“易老师,我承认栽赃马腾时我有些报复心理,毕竟我那套书也是省了一个月零花钱买的,丢了实在可惜。要是你认为我做得不对,我可以向马腾道歉。”
易老师已完全被他打动了,低头想了一会儿,说:“道歉就不用了,毕竟马腾也真的偷了书。这件事你们双方都有不对,马腾跟我保证了以后不再偷东西,你也能主动来认错,我就不再追究了,不过下去之后你自己也该好好反省一下。”突然又想起什么,脸色一沉问:“对了,怎么只有你一个人来?刘凡呢?别以为我不知道他也参与了这件事。”
“易老师,书是我一个人放进马腾抽屉里的。我承认我利用了刘凡,事先我对他说马腾抽屉里有偷来的书,让他跟我假装追打故意撞倒马腾桌子,所以他也不知道那些书是我放进去的。”
易老师半信半疑地说:“他参与没有只有你们自己心里清楚,不过马腾说刘凡上次在厕所里打了他。这小子上次因为在学校打架才被记了个大过,这么快又欺负同学,这事可不能算了。”
张文听了这话心里暗道好险,马腾果然还是把这事抖了出来,好在他事先已有准备,说:“易老师,刘凡打人的确不对,可马腾偷了书还死不认账,他这么做也是为了找回自己丢的书啊。”
“丢了书就可以打同学了?刘凡这龟儿子本来就不是个好东西,开学才多久?就打了几次架了?我在六中带了四五届学生,可还从来没遇到过他这种人,那里还是学生,分明就是天棒,天棒。”最后一个词易老师重复说了两次,右手不自觉地拍打着旁边一摞厚厚的作业本,气愤之态溢于言表。
张文没想到易老师对刘凡的意见那么大,知道再怎么解释也是徒劳,只好低着头默然不语,心里也有几分痛恨刘凡动不动就用拳头说话的“天棒”习气。
易老师突然“咦”地一声,盯着他说:“张文,你什么时候和刘凡搞在一块了?我记得以前你们关系并不近啊。”
张文愣了一下,他知道易老师一直对他寄予厚望,不想他和刘凡搅在一起学坏了,心里既感激又有些尴尬,说:“前几天我书丢了,刘凡帮我找马腾要,我们这才说上了话,不过也没走多近。”他停顿着酝酿了一下,又说:“易老师,其实刘凡也没有你想的那么坏,他脾气是暴躁了点,动不动就打架,不过还是挺喜欢帮助别人的,遇事也挺讲理的……”
易老师听他为刘凡开脱起来,就挥挥手打断了他,意味深长地说:“我带过那么多学生,怎么会不知道刘凡的底细?如果他肯稍微努点力,将来不难考个好点的大学,可这小子分明就没把心思放在学习上,在学校也只是混日子。可张文你不同啊,你的学习成绩一直在我们班的十名左右,缺点就是有些偏科,但你也在利用课余时间补习数学,这才是学习的正确态度嘛。我把话说在这儿,你要和刘凡来往是你的自由,毕竟你们是同学,我也不能禁止你们来往。不过张文啊,你妈上次开家长会的时候对我说,你七八岁的时候就帮着家里看店收钱,是个懂事的孩子,现在你长大了,更应该会分辨哪些事该做,哪些人该交。就这样吧,今天的事就这么了结了,我不惩罚你,但你得回去告诉刘凡,他在厕所里欺负同学的事没完,最低限度也必须写一份检讨,明天交到我这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