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介：青春、唯美、异域风情、感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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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巴车载着奚西又一次来到了越南。耳机里《玫瑰与小鹿》已经播放完了。七年前的一幕幕刚刚在她眼前一一浮现，从欢乐到痛彻心扉。她从一个长长的梦中醒来了。七年前，她们是大三的学生，正满怀着对未来的期盼，来这里求学；七年后她已为人妻、为人母，趁假期来故地重游。
七年了，河内似乎也没什么变化，道路上的摩托车依然拥堵，道路旁的紫荆花依然开放，只有小小的河内国家大学外语学院的宿舍楼里，中国留学生换了一茬又一茬，都是那么年轻的脸庞，青葱一样的年纪。自己就算保养得再好，也抵挡不过周身的风霜。
从大巴车上下来的时候，同车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女孩还甜甜地跟她说，阿姨再见，她也早已经能够欣然接受了。前几年，她还总会固执地纠正：“叫姐姐就行啦。”
在河内只是稍做歇脚，奚西的目的地是南部的胡志明市——那是葭月一心想要去的地方，本来葭月、海雁和她三个人是要一起去的。至于中部，他们三个算是已经都去过了，她也无心去那里赏风景了，去了，怕是又要勾起伤心往事了。
再说，林峰还在那里，他后来真的跨专业考上了越南语的研究生，毕业后去了越南，把海雁没有整理完的关于越南民俗的研究完成了之后，他还继续留在了那里。奚西隐隐觉得这其中也有自己的缘故。这么多年来，林峰还是一个人。奚西结婚生子他虽然不来却都会送上祝福。他对于她终究不过是一个故人。见与不见又有什么关系。真的见了，又要聊些什么呢？七年的时间过去了，他们之间本来就没有太深的联系，更何况，现在又在各自的生活里打转。
奚西一个人提着简单地行李来到河内火车站，总有一些路是要一个人走的，一些风景是要一个人看的，热闹和绚烂都只是一时。
河内火车站真的只能算是很小的一个车站，只有一层，候车厅外就是站台了。就像自己家乡的小火车站一样。如果不说，谁会想起这就是一个国家首都的火车站呢？站台上，要出行的人和前来送行的人都有，车站工作的警察也只是象征性地说几句，不要拥挤呀，不要离火车太近，车要走了，送人的都回去吧。
火车轨道很窄，是老式的一米轨。绿皮儿的火车一开起来就“吱吱呀呀”地响，像个缺了牙的老爷爷，在唱着听不懂的京剧，叫人直想打盹儿。
奚西上了车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下，是一个卧铺。从河内到胡志明市差不多要四十八个小时呢。
坐上车没多久，列车的工作人员就开始来回叫卖午饭，还不是太饿，奚西什么也没有要。过了一会儿，又有人来叫卖饮料，有可乐、啤酒、还有咖啡。“火车上也有咖啡?”奚西有点纳闷，想想真的有些口渴了，便要了一杯。只见那列车员在奚西面前拿出一袋速溶咖啡倒进玻璃杯里，放入热水，搅拌开，再加入几粒冰块，一杯冰咖啡就好了，动作轻车熟路，。奚西看的目瞪口呆，原来就是这个卖法，自己也可以做呀。买来了自然不能浪费，奚西接过咖啡慢慢地品尝。
卖咖啡的列车员转了一圈回来，又回到奚西这儿，奚西把杯子还给他。他不说话，看着奚西只是笑，后来干脆坐到对面的位置上，要跟奚西聊天。车上的乘客稀稀落落，他的工作倒是很清闲。
“你是中国人吧？”列车员问。
“嗯。”奚西回答了一声。
“你一个人来越南？”
“是的，过来玩。”奚西又说，“我之前在越南读书。”
“啊呦，怪不得。”列车员拍手叫道，“你长得很漂亮。”
“谢谢。”奚西礼貌地回答。这样的攀谈她在越南见怪不怪。越南北部女孩大多穿着简单朴素，夏天也是白上衣，黑裤子，再加上多是有点黑瘦，让人看不出她们有多美。中国女孩来到这儿，夏天照样是漂亮的裙子，高跟鞋，这么一对比，可不就是漂亮多了！在这儿上学的时候，奚西和葭月有一次穿着短裙去菜市，卖菜的阿姨竟然问她们打扮得这么漂亮，是不是要去约会。实际上，她们只是穿了普通的棉T恤，和一条很普通的裙子。
旁边的一对越南老夫妇听说她是中国人也凑过来和他们聊天。那老太太可真健谈！原来她是一名战地记者，曾经去了古巴好多年，就是在那里，她遇到了她的先生。今年是他们结婚五十周年，两个人结伴去芽庄旅行呢。奚西不能不觉得羡慕，老一辈的人们，总有不为人知的动人故事。
芽庄？奚西记得Co Hoa（花老师）拍婚纱照就是在芽庄，还有葭月和海雁也说过要去芽庄。那里见证了多少恩爱情侣结为白头！
老太太一直跟奚西讲着芽庄的美景：nha trang a,dep qua!(芽庄漂亮极了！)还不停地跟她讲越南的生活，奚西几次想插话都插不上，只好笑笑由着她讲下去。再看看她旁边的老爷子，这么久了，一句话也没说，只是笑眯眯地听着老奶奶高谈阔论，还在老太太伸出左手的时候，适时递上一杯晾好的温水。奚西不由得再次仔细打量起老太太来。她一副圆脸庞，一张嘴巴似乎一开始说话就停不下来了，就算是一时不说话，也是笑盈盈的样子，一双眼睛已经能看出几分浑浊，可里面的神采却也是掩饰不住——她说话时眼睛都在笑呢！她的身材有些微胖，可比起一般的七十岁老太太，那还是挺拔着呢。她站起来走动了几步，就能见出几分伶俐的气质。这要是在年轻的时候，还不知道是怎样的风姿绰约呢。
正说着话，老太太的女儿打来电话，一阵嘘寒问暖之后，可爱的外孙女竟然在电话里唱起歌来。你问奚西是怎么知道的？老太太放了外音呢，姑娘唱的是一首越南的流行歌曲《Cau vong khuyet 》(《残缺的彩虹 》)稚嫩的声音唱着“Ai da yue mua len,dieu hanh phuc vui minh yeu……”（爱过的人和自己的爱人幸福着……）老奶奶拍手和她一起唱。越唱越来兴致。
“您很喜欢这首歌？”奚西问。
“喜欢呢，流行歌曲我听了有很多！”老太太自豪地回答，那样子，像个年轻的歌迷，“你喜欢这首歌吗？”老太太又问奚西。
“很好听，我也会唱一些，不过不太好。”奚西如实地说。
“那我来教你呀！”老太太的热情劲儿立刻就上来了。老太太马上叫奚西跟着孙女的歌一起唱，还一个劲儿地说，多唱唱，很快就会了！
奚西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有活力的老太太，本来想着是一个人沉闷的旅程，没想到在火车上，竟然被一个老太太带得活跃起来了。那个卖咖啡的列车员也兴致勃勃地加入到他们的队伍中来了。奚西、老太太，还有小孙女，四个人不同的音色组成了四重奏，小小的车厢变成了一个临时的练歌房。几轮下来，奚西都累了，老太太还是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奚西只好借要去厕所暂时离开了。
走到另一节车厢，奚西都以为自己看花眼了！那车厢里没有一个人,取而代之的竟然是一车厢的金桔树大盆栽，树高一米左右，枝叶青翠，上面稀疏地挂着几棵金黄的桔子，每个树干上还系着个红色镶金边儿的蝴蝶结。列车员说这都是要运到胡志明市去卖的。
远远的，还能听到老太太的歌声。奚西站在车窗边，看火车穿越大森林和山谷，火车在窄窄的轨道上跑着，倒是怡然自得，这会儿刚摇头摆尾地穿过城市，下一会儿就钻进了山洞，再拐了一个弯儿。奚西从窗户看过去，好家伙，她看到火车的尾巴正从山洞里爬出来，这段修在悬崖边的轨道弯度至少有七八十度。火车在悬崖峭壁上走着，一面是笔直立着的山峰，另一面就是万丈深渊。站在行驶的列车上，奚西只觉得脚底发麻。再走过一段，又是一片海滩，从车窗往下看，就能看到岸边嶙峋的礁石，海水一浪接一浪地打在礁石上，激起一大朵一大朵的浪花，奚西疑心这浪花马上就要打到车厢上了。
到芽庄了，这对老夫妇就要下车了，火车也要停个二十分钟。一来是对芽庄有着好奇，二来在火车上晃荡得有些脚发软，奚西下车，到车站上走了走，顺便在芽庄车站买了特产鱼干，就当是来过了吧。上大学时，坐火车南来北往了多次，除了目的地，中间经过的地方，无论如何也没有办法产生一种来过的体验，虽然只是隔着一块儿玻璃车窗，虽然脚离地面只有不到一米的距离。芽庄离胡志明市已经不远了，奚西在心里默默想着，就让我代替你们俩来一次。
火车开了四十八个小时，终于在凌晨三点，停在了西贡火车站。下了车，奚西虽然觉得有些晕乎乎，心里却是踏实多了。站在赤道上的城市，晚风也是热的。奚西深吸了一口气，真的到了。这到底是怎样一个迷人的城市，就在天明，答案就可以揭晓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