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谈命运,谈谈所谓的爱情(上)——读《雷雨》有感

前几天看了曹禺的作品《雷雨》,很少接触戏剧文学作品,读了这部脍炙人口的经典之作,心中翻起一阵狂风暴雨,情绪随着剧情的发展跌宕起伏,一口气读完,好像随着主人公的命运走了一遭悲惨的人生!

这部作品最让人惊叹不已的是剧中人物的命运,错中复杂的关系让人无限感慨的同时不由得对命运产生敬畏。资本家周朴园抛弃为自己生了两个孩子的侍女相好侍萍娶了蘩漪,一个渴望自由爱情却又无力挣脱封建牢笼的女人,并生下了儿子周冲。而蘩漪却阴差阳错地爱上了侍萍和周朴园生的长子,在周家长大的周萍。侍萍带着次子大海跳河自杀未遂,而后嫁给仆人鲁贵并生了四凤,贪婪的鲁贵却瞒着侍萍带着四凤回到周家做仆人。周萍想要摆脱与后母的乱伦关系,痛苦中和侍女四凤结合并使四凤怀孕了,他于是想带着四凤离开。天真无邪的周冲声称自己喜欢上了四凤并想得到父母的支持。蘩漪得知周萍的想法却无法接受爱人的离开,加以疯狂阻止,甚至不惜在丈夫和儿子面前揭露这段乱伦关系的真相,却不曾想侍萍的归来让所有更加令人无法接受的真相在一个雷雨的夜晚全部暴露,四凤无法接受与自己亲生哥哥相爱的事实触电自杀,周冲为救四凤一起死了,周萍也自杀了,侍萍和蘩漪疯了……

这样的命运安排无不令人痛心,故事情节发展紧凑,高潮部分跌宕起伏扣人心扉,我甚至能透过文字感受到剧中情景,有种被主人公的命运压得透不过气的感觉,进而为作者的文学底蕴深深折服。

看完后慢慢平复心绪,又看了很多剧评和读后感,很多都是关于人物性格刻画的分析,也分析得非常透彻,在此我不作赘述,因为我对戏剧了解甚少,做不到评论人物刻画的分析。由于我是一个比较感性的人,所以只想以现代人的观点和口吻来谈谈自己感受比较深刻的方面,关于剧中人物之间的爱情。

首先说说周朴园和侍萍。周朴园年轻时与侍萍在一起并生下了两个儿子,而后又为趋炎附势抛弃侍萍与蘩漪结婚,文中并没有对他们年轻时的经历展开描述,但在第二幕周朴园和侍萍多年后在周家重遇的情景中,我们能清晰看出周朴园是个怎样的人以及他是怎样对待他曾经的爱人的。

一开始他没认出侍萍,但提起昔年往事,他的反应是“苦痛”的,“汗涔涔”的,内心发虚又害怕他人知晓这样的“丑事”,只借“亲戚”名义想打听她的“坟墓”,得知她没死后不是感到惊喜而是“惊愕”,侍萍问他要不要见见她,他连忙拒绝,得知眼前的人就是侍萍之后“忽然严厉地”质问她来干什么,几次叫侍萍别再提以前的事,辩解说自己当年做的事都是“于心不忍”的,又说自己保留了从前侍萍喜欢的家具,都是为了纪念她。当侍萍明确表示不愿追究以前的事情,他终于放下心来,开始问起他另外那个儿子,得知他的儿子在他矿上反对他,组织罢工,继而又“冷笑”起来,然后“沉静”地问侍萍要多少补偿,想让她和四凤鲁贵赶紧离开周家,更不想让周萍知道他的亲生母亲还在人世。

这些都是情节中关于人物的反应和对话描述,一字一句不带情感却字字句句都反映了人物的性格和感情。周朴园的资本家面目在这一段情节中暴露无遗,他冷酷无情,强取豪夺的手段不仅用在工人身上,还在侍萍身上发挥得淋漓尽致。他在毁了她的一生之后毫无愧疚之心,只想掩盖自己的暴行并用所谓的补偿试图让自己的内心好过一点,最终目的更是为了让侍萍一家远离周家,让人永远无法知道这段丑陋的往事。作品关于周朴园的人物性格至此已经刻画得入木三分,所有人都能闻到这具躯体里面封建资本家的腐朽气息。而透过这段情节,我们也可以对周朴园和侍萍之间的爱情窥探几分。毫无疑问,这样的周朴园心中是没有爱的,他的内心装满了自私,贪婪,冷酷,哪里有什么爱情能给予侍萍呢?他年轻时对侍萍所谓的爱情,不过是一种占有欲,强取豪夺,却不带一丝责任感。当爱情表现得只是生理上的冲动和占有欲,没有责任与担当的时候,这样的“爱情”就注定是一场悲剧,侍萍成了这场悲剧的牺牲品,搭上了自己一生的幸福,当残酷的现实碾压过来,被抛弃的她连一根救命稻草都没有,只能以结束自己的生命来结束这段错误的感情关系。

侍萍在决定跳河那一瞬间就已经埋葬了自己对周朴园的所有感情,多年后再遇到周朴园,她已经心如死灰,只想让自己的孩子逃脱周家的牢笼,结果却出乎她的意料,自己与周朴园生的长子周萍却和自己的女儿四凤结合了,那么周萍和四凤之间的爱情又是怎样的呢?接下来分析一下他俩之间的感情。

四凤被她的父亲鲁贵带到周家做侍女,由于瞒着她妈妈,所以她是小心谨慎的。但年轻的女孩子哪里能抵得住所谓爱情的诱惑?大少爷周萍为自己与后母的乱伦关系痛苦不已,急于摆脱的时候要了四凤,于是四凤便决心要跟着他。而周萍也说要和四凤在一起,所以他计划离开周家,到父亲的矿上做事,等安顿下来再接四凤。这样的愿景真的现实吗?作品用了大篇幅文字描述周萍的人物形象,他“经过教育的提炼”,但却是个“美丽的空形”,“空虚脆弱,经不起现实的风霜”。他“悔恨自己过去由直觉铸成的错误”的同时,“当一个新的冲动来时,他的热情,他的欲望整个如潮水似的淹没了他”,他羡慕能遵循“道德”生活的人,同时甚至佩服他父亲的倔强冷酷,这一切都说明他根本不可能给四凤一份完美的爱情。周萍说要离开周家,却是到自己的父亲矿上做事,依然是在周家的势力范围之内,且不说他资本家的父亲不会同意他和一个侍女在一起,只要他的后母蘩漪不肯放手,他这个计划都不可能成功,软弱的周萍又能给四凤一个怎样的未来呢?把未来放一边先不谈,周萍对四凤的感情又是怎样的呢?“他见着四凤,当时就觉得她新鲜,她的‘活’!”“他发现了他最需要的那一点东西,是充满地流动着在四凤的身里”,固然他也看到了她的“粗”,但他太想要忘了那段痛苦的乱伦关系,太想忘掉自己,所以他“不得不”去“爱”四凤,同时他又明白他这次的“爱”只是为了给自己的心灵解救上的药!

这样的“爱”,怎能说是爱呢?这纯粹就是为了忘记一个人,忘记一段痛苦的关系而迫不及待开始另外一段关系,想用新的关系抹掉以前的痛苦和痕迹而已。这种行为同时伤害了他自己,四凤和他的后母蘩漪三个人。如果四凤真的如愿和他生活在一起,最终也会发现他对她并不是真爱,他们甚至连平等的沟通都做不到。当然四凤到最后也看不清这个真相,因为另外一个更加残酷的真相(他们是亲生兄妹的关系)直接让她选择了结束自己的生命。

在四凤自杀的时候一起死去的还有尝试救她的周冲,周朴园和蘩漪生的儿子。剧中的周冲是个十七岁的天真浪漫的少年,也说自己喜欢四凤,甚至大胆地告诉自己的母亲他想娶四凤。而这个少年对四凤的感情又是不是爱情呢?我们从作品中也可以窥见一二。

作品对周冲的描述篇幅很少,但对比剧中其他世故的人物,他天真无邪的人物形象也是很鲜明的。“他身体很小,却有着大的心,也有着一切孩子似的空想”,“他是在美的梦里活着的”。他觉得四凤“心地单纯,她懂得活着的快乐,知道同情,明白劳动的意义”,不是娇生惯养的人,唯一的缺点就是没念过书。他对四凤的评价全部来自他自己的感觉,却从来没有了解过四凤的成长背景和经历,可以说他根本不了解他所说的喜欢的人。但是他很勇敢地对自己的母亲表达自己想娶四凤的意愿,却没有想过后果,或者说他压根就想不到后果,因为他一直活在他自己的世界里,做着空的美梦。后来四凤一家被周家赶走回到自家的小屋,周冲受母亲之托送来一百块钱,他“诚恳地”向四凤道歉,“羞愧地”觉得他们对不起鲁家。他痛恨社会的不公,甚至讨厌他强权的父亲,他还做着和四凤一起遨游大海的美梦。直到四凤的哥哥大海粗鲁地把他赶走,他才意识到他和他们根本无法做朋友,更不可能平等对话。而真正让他觉醒的是,当他知道四凤和他的哥哥相爱的事实后,他“忽然发现”他“好像并不是真爱四凤”,以前“大概是胡闹”。并且他愿意成全他们,希望周萍对四凤好。

都说爱一个人不是一味地占有,而是希望对方过得好。这么说来,周冲似乎对四凤是真爱。但实际上周冲根本就不了解四凤,甚至根本不了解这个世界。而爱情的基础应该是了解一个人的性格爱好等各方面个人特点之后想要与之在一起的愿望。周冲只是一个懵懂的少年,还没到体验爱情的阶段,只是在骚动的青春期有了一个比较理想的对象可以勇敢表白,于是就误以为是爱情。当他看清了一些事实,明白了一些道理之后,他必然会爱上别的女人,但绝不是四凤,所以他在知道四凤和周萍相爱之后就觉悟了自己的“胡闹”,甚至他为了救四凤而死的结局也不是他为了爱情奋不顾身的结果,而只是单纯的为了救人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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