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童年
第七十三篇
本想这之后我们就能一路平安的回城了,但世事难料。我不知道是怎么了,虽然后面没再喝过水,但没过多久又被车子点出了尿意。同样忍了半天后只能无奈的回头,看向身后的救星叔叔,再次请他帮忙。
我知道这个请求有些过分了,之前就为了我上厕所停过一次车子。救星叔叔听了我的请求后也是面现为难之色,他看看司机师傅又看看我,最后笑着问我,能否再忍忍也许就快到休息站了。
我苦涩的对叔叔摇摇头,这次的尿意明显比上次还难控制,我已经快到极限了。母亲这次没睡觉了,我和叔叔说悄悄话的动作估计被她看到了。
我正跟叔叔说着话,眼睛的余光能看到母亲推了推父亲,似是示意他赶紧出言阻止我,母亲应该是猜到我又要闹事情了。父亲探出身子问叔叔我这又是想干嘛,叔叔笑着也有些尴尬的回头看了看父亲又看了看我,可能叔叔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
无奈之下叔叔还是说了我的请求,父亲听到后皱着眉头训我,这一路就我事最多。其他叔叔阿姨都在我们,母亲有些不好意思的别过脸对着窗户在埋怨着什么。
大家此刻的一举一动都让我的神经显得特别地敏感,感觉大家小声的议论都像是在针对我一样。我红着脸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我是又憋又害羞。
最后不知道是父亲还是母亲想出了个注意,她俩拿了一个矿泉水空瓶让前排的叔叔们帮忙传了过来。我一看知道这是要干嘛,从前在克拉玛依去乌鲁木齐的长途班车上,我也有遇到尿急的情况。
爸妈说司机师傅不能半路停车的,一车人都为你一个人停下来,给别人添麻烦是很不好的。爸妈那时就发明了这个方法,她们就会给我一个类似这样的空瓶子。就让我这么坐在座位上,拧开瓶盖后把裤子的拉链也解开,掏出小东西对准瓶口往里面灌尿,灌完后再重新盖上瓶盖拧紧。
我是很抗拒用这个方式解决问题的,但是爸妈不会给我再提供其他方案了。我憋得实在受不了时,也得就范,就像那句话说的,“活人不能被给尿憋死了”。
出这个主意的时候,爸妈估计也不再考虑她们的面子了。长途汽车里是有悬挂电视的,一路上司机师傅都会放着VCD给大家看电影,所以大部分人都是醒着的。如果是晚上还稍微方便点,大家不那么容易注意到我奇怪的小小举动。
有时更幸运点的话,车内后排座位是空着的,那我就能拿着空瓶子去那里方便。可大多时候没有这种宽裕的条件,我也只能厚起脸皮来,当着车里这么多陌生人的面在紧紧巴巴的座位上解决自己的问题。
这个时候虽然车子里的电视声比较大,但也不能一直掩盖住奇怪的呲水声。近处没睡着的人可能还以为是什么东西漏水了,大多会坐直身子往我这边看。
一看之下,大家就都明白了。再者我往瓶里灌的就好像是那种大家特别缺水时所排出的,颜色既深味道又重的东西。车如果一晃一颠的,我一个抓不稳再洒出来些。那就是坐在我周围人的灾难了,这一块会弥漫出一股骚气冲天的味道。
大家也多会不再掩饰自己心中的嫌弃或是厌恶感,就这么全都冲我隔空抛了过来了。如果这些情感所创造出来的压力,是能用好比父亲所擅长的那些数字单位来测算的话,我可能早已远远地突破了正常人所能承受的那个范围。
我低下烧的滚烫的脸一边收拾着,一边听着大家转身继续议论嘲弄着我。爸妈可能也会装作没看见或是不认识我一样,或是别过脸去该干嘛干嘛,又或者干脆靠在座位上闭着眼一动不动,假装着她们此刻还在自己的梦乡里。
我像是即将壮烈牺牲的战士,抱着一颗孤军奋战的心,这心里既悲凉又孤独。类似这样的当众考验,使我的脸和心变得厚了也硬了。这时候有一段话是最能支持和安慰我的,而奇怪的点在于这句话是爸妈用来批评我的,“破罐子破摔”。
我发现遇到一个我不擅长,或者是对我来说极难实现的目标,而我又不甘心放弃时。这一句话就像专为我开出的灵丹妙药一样,在心中默念它一遍,就能让我立刻摆脱心中大多的焦虑和纠缠,然后毫无心理负担开心的扑向自己喜欢的事去了。
后来在车上解手的遭遇多了,爸妈也有了经验。她们会提前在空瓶里倒一些水,这些水可以用来稀释我将要往里灌的那些液体。它能让液体散发出的味道不能么刺激,稍微的温和点也变得更能让人能接受点。
其实最早的锻炼还是在上学之前,那时市里的公共设施并不齐全。在街上要找个垃圾桶都得跑好远的路,更别说找个公共厕所了。市里的公厕是不区分大人和小孩子的,不管你使用多少资源,进来是要付费的。
爸妈不喜欢带我逛街,因为我一出门就事多,解手也是其中一项。如果我在外边玩突然要解手,那最好的方式就是到路边草地里。爸妈会站在远处帮我盯梢,好让我放心的上。
不知道爸妈怎么想的,站在车来车往的绿化带里我怎么才能把心放下了。周围是细长的白杨树,下边就几颗稀疏的像是梭梭柴似的灌木,这些东西对于我要当众方便根本起不到任何遮挡的效果。一方面憋不住了,一方面在爸妈的催促下,我裸露出下半身,或蹲或站的解决自己的问题。
接受着来往行人们的每道目光,以及来来往往的自行车和汽车带起的阵阵小风。此刻多么细微的动作或者表情,都能让我早已变敏感脆弱的神经捕捉个完完全全。即便我低下头来,也会有如芒刺在背一般的感觉。
我也挺恨自己的,不管多么注意,每每都会事与愿违,越怕什么就越来什么。再加上我没有处理好这些紧急事件的能力,所以总能把自己逼上绝路,而且一般来说是没有绝处逢生的希望的。
这次突发事件也是谁都想不到的,爸妈肯定也不愿看到我这样。但即便我没有喝水,身体也在给我发信号。它明确地在告诉我,我的膀胱容量已经到了警戒水位,如果再不处理就要决堤了。
见到了爸妈在这里也想用瓶子法帮我解决问题,我是绝望的。不敢想共处了几天的这一车的叔叔阿姨们会怎么看我,就算只有后排的那三位小女孩在场,我也是干不出来这事的。
帮忙传递空瓶的叔叔阿姨们还搞不清楚怎么回事,就只是好心的帮忙把瓶子传到了我手中。我皱起眉头向爸妈摇头示意我不干,父亲也皱起眉头来冲我努着嘴示意,让我不要再废话赶紧办正事。
这种用眼神理解和交流的技能,多是跟着爸妈在人多的场合里锻炼得来的。此时此刻在车里用起来,还真有点心有灵犀一点通的感觉。看了父亲的示意,我不甘心的拿着瓶子扭过身。
但我这个位置实在太耀眼了,虽然座椅很大能帮我挡着,但还能感觉到大家的目光穿透力有多强。我是下不了手,就这么抱着空瓶继续做着思想斗争。
渐渐尿意上涌,我感觉又气又急的,有些愤怒的回过身看爸妈。我在考虑要说些什么,父亲见我敢用这副表情看他,好像也发火了。站起身那意思是要过来和我理论下,我看着害怕赶紧转过头又把身子缩回了座位上。
这么一吓,感觉尿就出来了些。但好在父亲好像又坐回座位了,并没有真的过来收拾我。又忐忑的忍了半天,最后又向救星叔叔示意需要帮助。叔叔也是拗不过我,又站起身开始跟司机师傅商量起来。
虽然我没好意思看向他们,但能感到身旁司机叔叔此刻已经有些不耐烦了。我眼角的余光能看到叔叔用眼神上下扫视着我,估计心里是在臭骂着我了。我厚起脸皮来假装若无其事好像没看到一样,只要能达到目的我也是不择手段了。
最终车子慢慢减速然后往路边猛地一停,车子底盘发出了呲拉的尖锐声。从这种驾驶方式中,我知道司机叔叔是在表示他心中的不满。但是事情是因我而起的,我是理亏的一方。虽然我心里也很不爽,但也没脸起来找叔叔理论,毕竟他还是为了我停了车的。
我赶紧下车,感觉车里稍稍有点笑声传出,我也不太在意了。下车正准备往路边的草丛里跑,车上传来司机叔叔的喊声,让我快点,不要跑草丛里去,就在车后面方便就是了。
即便我不愿意也没办法,就沿着中巴车侧边转到了车尾排气管处。我背对着车尾开始解手,最后一排的孩子们也真是调皮。竟然站起来扒在车上边的玻璃上往下看,我尿了一半才发现他们这样,赶紧制止。
解决完自己的问题感觉精神好了很多,提提裤子转身就准备回车里去了。这时发现个奇怪的现象,我解手是背对着车尾往远处尿的。不知道为何脚下会有了一小滩水渍。
再往后边望,也能看到近处路面中压出的两条车辙间,有一条断断续续的水滴印记。我有些奇怪,车内又没有空调,不该有这种排水现象的。正想着,车内传来司机叔叔的喊声,我这才回过神来,赶紧上车。
我的座位也换了,副驾驶已经坐上另一位叔叔,估计是司机叔叔要求的。我也不问原因,稍微愣了下就不好意思的笑着往后排去了。经过爸妈座位边时,她俩还是没好气的看了我一眼,但也没说什么就放我过去了。最后排的漂亮阿姨往女孩子那边挤了挤,给我让出了个空位。我感激的冲她笑了笑,细想下感觉这一路好像阿姨她是没有嘲笑过我的。
我最后还是坐到了我该待的地方,感觉还是这最后一排舒服。借着这股子轻松劲跟身边的两位男孩子打了个招呼,感觉和他们也没有太多嫌隙了,互相开着玩笑闹腾了下。
中巴车也带着我们,重新踏上了这条不怎么平坦的回家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