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树宾
去怪村赏油菜花时,猛然发现路西的“一分地”,双眼便再也无暇顾及黄金甲中比蜂蝶还热闹的俏婆姨了,双腿也不由自主地迈了进去。
眼前,那一垄垄顶着绣球的大葱,那一畦畦水嫩水嫩的扁梗茴香,那一片片绿油油的韭菜,那由远及近的潺潺流水声,分明就是老家的甜水井菜园啊——
40年前夏末秋初的一个午后,烈日炎炎,知了嘶鸣,不绝于耳。
父亲右手牢牢扶住横搭在双肩的辘轳架,左手紧抓着挂在辘轳把上的柯篓和井绳,映在皴裂的黄土道上的影子,就像电影里的木偶,张牙舞爪地晃动。
我莫名一激灵,赶紧扶正头顶上大一圈的草帽儿,紧紧跟在他身后。
记得那些年浇园的尖底柯篓,大多都是用去皮柳条编的。
刚开始时,往往咕噜噜顺到砖井里,舀了满满一斗水,双手握着辘轳把,嘎吱嘎吱绞上来,却漏得只剩三分之一了。
幸亏那时候水脉很浅,父亲动作也麻利;而且浸水时间久了,柳条柯篓也就不怎么漏水了。
随着有节奏的咕噜噜、嘎吱吱声,一柯篓一柯篓的水便连成了流,像一个个小浪头似的,冲过沦沟,涌进菜畦,那嗷嗷待哺的小白菜,叶子也慢慢支棱了起来。
当浇完一个畦子,父亲稍作休息时,我便跑回到井台上。见父亲没有制止,就学他的样子,吃力地把柯篓顺进井里。
没想到,这时的柯篓已很沉了。而我也根本没防备,还没有摁住辘轳,柯篓早就咕噜噜一下子掉进井里,辘轳把儿也疯狂地转成了圆圈。
“没帮着吧……”见我目瞪口呆,一脸惊悚的样子,父亲笑了。
啐了一口唾沫在手心,我双手攥紧辘轳把儿,嘎吱嘎吱,用力绞动起来。
眼瞅着大半柯篓水已经到了井沿,可我刚松开左手去抓住柯篓,右手却被辘轳把带着倒转起来,手心磨出了血泡,还差点被打到脑袋……
过了几年,或许是我读初三那年,又一次跟父亲去甜水井浇园。
菜园还是那个菜园,井台还是那个井台,辘轳还是那个辘轳。
但柳条柯篓已经换成了不漏水的洋铁皮的,而且之前坐在井沿,脚丫就能够到水的场景也一去不复返了。
虽说咕噜噜、嘎吱吱的节奏没变,可我还没过瘾,井里的水就明显赶不上流了。
沦沟里曾经澎湃的小浪头看不见了,以往一口气就能浇完的畦子,得等井泉眼冒够三次才能浇完。
结果,靠沦沟边的浇了三遍,最远处却刚刚湿地皮。
又过了一年,甜水井的那眼砖井彻底干枯了,辘轳也派不上用场了,曾经的菜园也成了童年的记忆。
“这一分地是不错,可总觉得缺点啥……”
“缺眼砖井,缺个辘轳呗!”
我一愣,后头才发现,两个穿红戴绿的俏婆姨正望着菜园出神。
辘 轳:
提取井水的起重装置。井上竖立井架,上装可用手柄摇转的轴,轴上绕绳索辘轳,绳索一端系水桶。摇转手柄,使水桶一起一落,提取井水。
据《物原》记载:"史佚始作辘轳"。史佚是周代初期的史官。早在公元前一千一百多年前中国已经发明了辘轳。到春秋时期,辘轳就已经流行。
辘轳的应用在我国时间较长,虽经改进,但大体保持了原形,说明在3000年前我们的祖先就设计了结构很合理的辘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