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道理来说,能够频繁地出现在我流水账里的人物,都应该有一个我独特的称呼的,可是我一直也想不出来,没有办法,那就不要称呼好了,不过,独特也并没有什么不一样,算起来,阿多最是独特了,可是我的阿多不是我的。
星期五的下午出门,打算去买点水果,我以前是习惯大早上出门的,后来一个和蔼可亲的老奶奶跟我说,这里的市场下午三点才开始,我喜欢和蔼可亲对我笑的老奶奶。
水果摊子在太阳落山的方向,我走出大门,转过马路,看见很美的天空,真是很久很久,没有看见过蓝得这样干净的天空了,还有云,飘得轻柔,虽是仲夏了,阳光散去,又吹着风,感觉也没有很热。
我拖着提子和小番茄往回走的时候,给我发了个新闻说江西暴雨堵车还好我没有回去,我一想,好像是的,还好这个假宅着了,但是家里谁都知道,我不回去完全是因为被相亲的阴影,前些日子,罗花花说以后可以代替我去,但是我得收买她,然后我一时也还没有想到,这收买的具体操作。
后来,就开始诱惑我出门去玩,有湖,有舞狮,有很老的祠堂,我的人设向来安安静静,可我想去看一场舞狮,可能是上了年纪,就突然对与己无关的热闹表现出一些诡异的兴趣,热闹是别人的,安静还是我的,然后我也不知道,明明是在犹豫去还是不去,为什么说着说着就变成了一个选择题,周六还是周天,某个周末阿鱼跟我传递了一个思想,一周要上五天班,所以五天都在外面晒了,那在家躺两天怎么了,怎么了,我一听,就觉得特别有道理,甚至想要跟她握个手。
其实我是一个特别麻烦的人,特别有这个自知之明,又不想麻烦了别人,但是可能那一天的天空实在是太好看了,忙着看天空看云彩,还要拍照片还要拖着我的提子小番茄不要掉了,然后随手就回复了一个都可以,后来决定是周天,于是给我把路线发过来,我简直给震惊到了,连换乘地铁是上楼还是下楼都写了,我就捧着手机,心想被当成傻子的感觉好像还特别好啊怎么办,阿鱼曾经跟我说,虽然你像个二傻子一样,但是我不许你这样说自己。
从前跟老卓玛出门,也是不需要带脑子的,虽然我觉得卓玛有时候其实也不认路,但是她自信,特别自信,然后反正最后都可以找到的,阿鱼说,卓玛知道所有的饮料店在哪。
现在已经不记得,我都是转了些什么线了,就是挺远,快要到的时候,问我在哪个车厢,坐火车的时候我知道,票上都有写的,要是不按车厢走乘务是不让上车的,可是,地铁要怎样看车厢号啊,我站在不很挤也不很空的某一个车厢里,很惆怅。
后来,我抱着手机发呆的时候,他就在我眼前挥手,也不知道他找了多久,最后才看到心安理得等着被找的我,虽然我就站在一个门口。
然后,然后的路线就不大好写了,因为这个时候我就已经把脑子给丢下了,只记得走了很多路,特别神奇,明明走的地方都没有重复,但是进一个门,还是从这个门出来,也不知道里面信号怎么样,导航能不能用。
去看舞狮,有些晚了,其实也没有晚,表演还没有开始,只是没有座位了,还遇见一个老奶奶,拄着拐杖一个人慢悠悠地走,我觉得如果我有老时候,没有住到大山里面去的话,应该也是这样,一个人拖着拐杖,去很热闹的地方远远地安静待着。
站在了一个角落的大树下,阳光照下来,树影斑斓,旁边有塑料布搭成的凉棚,后来鼓声响起来,那是真的热闹,他凑到我耳边来说话,我才听得见了,虽然现在已经完全忘记了都说了些什么,但是后来想起,觉得很奇怪,我这样的人,居然能够接受有人离我那么近了,没有立刻跳开来,也可能是狮子长得太好看了吧,我记得有一个黄狮子,一个粉的,还有一个青白色的。
有一个黄飞鸿纪念馆,墙上挂了解说词,他说看这个,我说,啊第四任妻子,他说你关注的重点呢,我又飞快地看了一眼,那么重点应该是什么啊,这还不够重吗,他表示凭什么要告诉我,我说不过了,只好转身就走,可是十三姨可真好看啊。
看见一个很大的祈愿树,是小叶榕,垂下来的枝条上挂满了小木排排,我随意瞄了几眼,写的最多的是,脱单,暴富,平安,不知道为什么,看着那场景,让我想起天官赐福里面那句,风光无限是你,跌落尘埃也是你,重点是你,而不是怎样的你。
快要走到出口的时候,还看见一片向日葵,开得正好,但是明显是赏花的,没有长瓜子。
走进一个书店,看见默读,作为一个资深的腐,嘴角开始抑制不住要上扬,慢慢沿着书架看过去,还看见山海经,只是这里的书全都塑封了,我怎样想翻开来看也没有办法,看着看着我就看不见他了,可见这个书店里摆的书都很吸引我,后来听见身后有声音,我回过头去,他说,你不怕丢了吗,我没有说话,但心里想着,我不怕啊,就算是真丢了你也会找到我的。
还有一个很文艺的小店,桌子上放着些,看起来很好看但其实好像没有什么用的东西,旁边还有标签,看见红豆,我想起红豆生南国,看见绵绵,想起绵绵思远道,还看见什么我现在想不起来了,但是那时都是有诗的,可是我不能对着他念这些诗,就觉得很委屈我的才华。
转角有些杯子,高高瘦瘦的那种,保温杯,听说还能用来防狼,他拿了一个在手里看,我接过来掂了一下,好像也不重的样子,他说这个颜色好看,可我那时只顾着看另一个了,我觉得另一个真好看,听见他说才注意到手里这个是粉色渐变的,渐变到底下那一截是什么颜色现在又忘了,我果然是一个认真且专注的人,眼里有喜欢的事物时,其他任何东西都是看不见的。
然后又把外面的杯子都扒拉开来,指了里边俩个给我看,一个写着520另一个是1314,说等他以后找到个小姐姐,就正好跟那人一人一个了,我一听,脱口而出这多俗啊,还要一边摇头,他那时正给杯子拍照,我摇着头又突然觉得这样说好像有点太嚣张,就赶紧跑了,跑到了大门口。
吃午饭的时候,他说吃什么,我说都可以,他说那不吃了,我还认真思考了一下,说也可以,他表示不想说话,后来又说,那点个辣的,我又认真思考了一下,说那不要太辣,他这下真的不说话,只是在笑,然后我突然意识到,他是不是记得我不吃辣,所以故意这样说的,就像阿鱼每次去超市,要跟我说又买了我最爱吃的香菜一样,可我从来不吃香菜的,这些人,一个比一个过分。
我这个人,是真的很麻烦,挑食主要挑两样,这也不吃,那也不吃,所以跟别人在外面的时候,很随意,点什么都可以,我不会说不好,让别人迁就我的话,我会很过意不去,所以什么都不说,只默默地尽量不吃。
后来,他点完,又把菜单推过来,叫我再选,可怜我这个选择困难症,选了又还要逗我,点了你要吃啊,我一脸无所谓,理所当然地说了一句,我不吃还有你啊,说完想起我以前总是跟我弟说这样的话,我弟真乖,都默默接受的。
还去看了一个婚俗博物馆,上边挂的解说词都是繁体,一个字一个字念过去,我发现我认识的繁体竟然比他还少,就觉得我那一整套的繁体怨气仿佛是白看了一样。
吃双皮奶的时候,他说坐哪里,我指了窗户边,是一个装修得有些复古的小楼,连墙都没有刷,推开窗子望去,是别人家的盖瓦的屋顶,还有远处一棵粉宫羊蹄甲,开着花,窗边有对联,我表示我没有文化,只认出来人是非几个字,后来回去查,知道整个句子出自小窗幽记,一不小心看了几卷,觉得写得有点不错,以后无聊的时候,可以抄来练字。
喝的姜撞奶,姜味很浓,闻起来还挺好,喝起来也挺好,就是咽的时候,把我嗓子给辣到了,辣得我一脸扭曲的,这就很神奇,然后还有一个炸牛奶,我说牛奶啊,液体,怎么能炸的,他说那点个给我见识一下,后来我就只吃了一块,然后他吃得很腻,我当然表示一点儿也不愧疚。
回去的地铁,先是没有座位,找了一个角落给我,我觉得还挺有安全感的,后来换线,有座位了,我坐门边,他坐边上,然后我就开始睡觉,本来大家都沉默着的,他突然跟我说话,别人跟我说话的时候,我总是会看着别人,因为我经常不知道要接什么,如果连看着都不看,别人可能以为我没有在听,然后我那个时候是真的很困,就完全听不见他说的什么,也完全没有办法思考,转过头去的时候,就看见一个肉乎乎的肩膀,像个抱枕,满脑子想的都是,靠着这大抱枕肯定比我家晚霞的骨头舒服,我就真的一直盯着看,一直看,还好,车开始加速,我的头就歪向了另外一侧,感激加速,但是没两分钟,颠的我,头就嗑在了玻璃板上,很惆怅,想念晚霞的骨头。
后来把整个故事讲给十七听,十七说,这个人对你可真好啊,我说是啊,他对我很好,他对谁都很好,谁也都对我很好。
这样好的人,已经离开我的生活了,那个时候很难过,还偷偷摸摸哭了好几场,后来十七安慰我,没关系,以后还会有更多人离开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