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城市边缘
10
瞅瞅墙上的挂历，我看见已是96年的二月初，很快就春节了。慢步到台阶上，一层一层风横扫过来，感觉自己似乎还飘荡在天上，正好向东推一部自行车过来，背后驮了一大摞稿纸，啪拉拉地拐过墙角，那风一过，他赶紧握住自行车，回头向我咧嘴一笑。“业务经理同志”我忍不住对他叫了一声，他哈哈地笑起来，那一刻我感到很潇洒很有风度。
满以为自己今年春节会在孤独冷清中度过，虽然隔壁的向东也有留下的意思，但两个大男人在一起毕竟只有那么有味。可是事情往往难以预料，兰兰在大年夜的前两天竟然找到了我的小屋。她一句话不说，只是在我的房子里长长的舒气；我几乎是目瞪口呆地迎接她的。她的行李简单而又气派，和我这乱糟糟的摆设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试想，一个清纯如水的女孩，又颇有才气和灵性，干的竟是结扎、上环材料上报之类的工作，这叫我无法想象。兰兰她爸就不管她兴趣不兴趣反正叫她干，她常常顶嘴。于是我理解兰兰在团聚之时独自出来的举动了，就一直惊异兰兰竟相信我会接纳她。
“在家里吃现饭没点味”兰兰说。
“外面的世界很精彩么？”我目光划过屋顶的石棉瓦，呶呶嘴对兰兰笑道。
大年夜我们过得挺好，借来隔壁向东的炉灶，饭做得很用功，使我感觉流浪的小屋别有一番风味。向东常常在旁边称赞我们，他曾经一直和众多女孩来往，最后她们却在关键时刻都离开了他，我仿佛有点淡淡的同情他。
兰兰是在正月初一那天向我献出她的全部的，那时节天气很冷我们只好抱成一团，她是那么的平静和从容。但我总觉得我有某种罪恶，当我把这种感觉告诉兰兰时，兰兰嗔笑道：“我知道你不会负我”就一头钻到我的怀里。也许我们确实不会负谁，但可能是生计，是生计让我们辜负。我凝视着兰兰篷乱的发鬈想道。
正月初八我们开始向外面找工作，十天多假期不多不少恰好把兰兰半年的积蓄花光，兰兰不到两天就在一家商业集团总公司谋到了一个办公室工作，而且收入颇丰。她显得挺得意，并给家里写了一封热情洋溢的信。而我却磕磕碰碰一个月才找到深圳一家公司的分公司搞业务销售，沦落到如此地步我有几分伤感。整天拿着保健按摩器到街上四处转悠，有时还浪荡到别人的办公室去。天很冷，间或有雪花滑落。虽然我有时一天可赚七十八十，但总有种直不起腰拿不出去的感觉。一天我竟推销到了省政府门口，门卫显然认识我，并对我微笑了一下，而我却一转头融入了熙熙攘攘的人群。
因为天太冷，产品一直卖不出去，正在街头踌躇，竟意外地碰到了甘萍，她远远地就朝我喊。我问有什么事吗，她说报社一直在等我去，我说我现在活得很好，就想走开，她叫住我，我只好与她胡乱地说。她说起生活的种种不容易，哪里地方都有倾轧，象省政府这种机关还算清净的，我说我没感觉啊我觉得都还不错，只是我本人不适应而已。她嘱托我一定到她那儿玩，并留给我电话号码。我陪她走了一段路，猛感觉兰兰可能在等我了，就歉意地向她告别。远远地，我看见兰兰正倚在窄窄的门槛向这边翘首而望。我凝紧眉，看见料峭的寒风正掠过兰兰的白色长围巾，如一只流浪的燕子轻试羽翼。
本小说《在城市边缘》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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