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辰辰班级群一位家长,发了一张他儿子被打受伤的照片。妻发来信息说,你看袁励好可怜呀。点开照片一瞧,那孩子右眼发青肿得快把眼睛遮住,左眼稍好点,但也是有明显的瘀青。脸上大部擦伤,一条条红色的划痕分外刺眼。照片发群里许久,没有任何反映与回馈。妻继续说,袁励同学被人推倒摔地上,伤得不轻,现在问题是,谁打的他们也不清楚。
看到袁励的惨象,使我一下子涌起许多儿子与他的小插曲,心里泛起一种不是滋味的酸楚。说起来,知道袁励此人,甚至于起初恨他入骨,缘起于儿子被他打得不敢去学校。读幼儿园时,头一年辰辰很期待去学校,每次去到校车候车点,他都是催着奶奶和妈妈一路蹦蹦跳跳早早赶到。那个时候,屋前房后的邻居们,孩子去上学不是哭哭啼啼抹着眼泪,就是被爷爷奶奶强拉硬抱着去。反观快乐的小辰辰,我们无言的外表下,内心里的自豪溢于言表。
如果时光无恙,孩子的快乐继续着,也就不会有后面的一系列烦忧。一年后,转至小博士幼儿园上中班的辰辰,脸上笑容渐变得稀少,从家里走去学校的车上,也是一步一回头,多了许多不舍与勉强。这明显地变化,我们想到可能是转校所至,相好的玩伴和熟悉的环境老师都换了,孩子心里一时之间适应不来。然而,以为的过一段时间会适应之类想法,换来的是辰辰对去学校的抗拒。与幼儿园老师沟通了解,也没问出个所以然。问辰辰,他低着个头,脸侧向一边怎么也问不出个所以然。
又过一段时间,辰辰快到上学时间,闹钟提醒许久,他依然无动于衷。这一反常状况令人心急又疑心重重,肯定是有什么未知原因影响,才会让快乐如小猴的辰辰,变得如兴趣索然的八哥,耸拉着脑袋,少了昔日的朝气蓬勃。妻决心跟踪而至,到幼儿园去一探究竟。一连几天,妻平静得异乎寻常,她不说我也就不问,相信总会水落石出之际。
你说,父母亲都不正常,小孩心里会有什么影响?联想到自己的境况,父老母残,从小心里就很自卑,性格也内向。于是对妻坦言影响可大着呢,噢,怎么突然想起来问这个呢?我的疑问,揭开了一个令人心生怜悯又无奈的现象。原来,辰辰班上一个叫袁励的同学,肆无忌惮地拿同学东西,橡皮擦、铅笔、卷笔刀等抓起就抢走。更令老师头疼的是,他还喜欢打人。同班女孩,比他瘦小的男孩,都挨过他的拳头与巴掌。诚然,五六岁的小孩,在家长们看来,打打闹闹很正常不过,但袁励的行为,已经吓得同班几个男女同学不敢上学了,这其中就包括辰辰。
那找他家长投诉呀,这样下去怎么行?我听后很气愤。找了,也来了。妻平静地说,随后一声叹息,别过脸去尽是不忍。一个穿着脏兮兮迷彩服的老人,和一个矮胖又呆呆愣愣的中年女人,在朱老师办公室等。我去到那时,袁励埋着个头躲在朱老师房角,知道我是辰辰妈妈后,他更加惴惴不安,妻描述着最初的印象,眉宇间隐忧忽现。朱老师跟老人和中年妇女说,这是宇辰妈妈,你儿子打得人小孩不敢来上课了。
我来之前准备了很多责问的话,你知道辰辰被吓得,都出现心理阴影了,妻说得很是激动。但是,当我见到袁励爸爸妈妈,要不是朱老师介绍,我还以为是他爷爷奶奶。朱老师说完,那个老人袁励爸爸,满脸歉意说不好意思,他儿子脑子不好使,如果不解气可以打回去,他们绝对没意见。妻当时懵了,一时竟无言以对。旁边站着的中年妇女,一直表情呆傻,不用说,遗传的危害在下一代身上延续着,你让做家长的说什么好?
本想着打人了要赔钱道歉的,除了接受一个劲的道歉外,内心里想的是惹不起躲得起的对策。于是对辰辰说,你离他远点,尽量不要挨着他。而自此后,所有的小朋友,都知道了袁励脑子不正常,也知道了他爸妈“不正常”的事实。只是,事情并没有什么改变,袁励依旧我行我素,他听不懂老师的劝说,也停不下多动的手脚。而他与其他小朋友间,多了一道无形的墙,把他隔开,独自一人玩耍。
幼升小,袁励与辰辰同一个班。对于接受袁励同学,鉴于他许多无脑的行为,有不少家长提意见。学校态度鲜明,自然不会放弃任何一个孩子,这点上,即便是对辰辰等学生又是一个考验,我也是持赞同意见的。
成长的烦恼,接踵而至。一年级没过多久,袁励爸爸被喊到学校,与被打学生的家长对质。这其中,也包括我们。问题又来了,该怎么解决?你的儿子是宝,我们的孩子不是心头肉?袁励爸爸还是一身沾满点点泥灰的迷彩服,这种衣服耐脏耐磨,是乡下做苦功之人的首选。他紧握拳头瞪视自己儿子,面对傻儿子,他此刻火气冲上脸;面对家长们的愤怒,他不得不一个劲道歉,除此外他一筹莫展。想想,这样一个老来得子,而妻子又近似智障的家庭,内中辛酸与不易,何须多言呐!他那磨得发亮的迷彩服下,一副佝偻的身躯里脊梁已然弯曲,然而有了妻儿便有了希望。做为生活的同行者,我们,尽量言语上委婉,也让别人有着生活的希望。
一次,辰辰放学回家,兴高采烈地讲述着在学校的事。听着听着,我不觉大惊失色,赶忙严肃地教育他,千万不能这样!从辰辰的口中,我们得知,袁励在学校被许多同学围着欺负。有的小朋友向他吐口水、有的拳打脚踢、有的又推又搡、还有的又打又骂他……这其中,辰辰也有份参与!是的,他肯定是觉得平日被他打,终于有了报复机会,于是参与了进去。而这次不是辰辰讲出来,我们竟然不知道,袁励这样被同学们打,已是家常便饭了!
妻说,我一直教育儿子,别人不犯他,他就不能欺负别人。事实也是,辰辰自那后再也没有参与,群殴同学的事。只是,我总感觉对孩子教育,难道仅这样就行了吗?
再重新打开照片,放大人像,袁励受伤的双眼与擦伤的脸,像针一样刺痛。曾记起,袁励爸爸多次在班级群为其子请假,为的是到医院为其子医治头和眼睛。今天陡然一发的照片,是在控诉?是在寻凶?还是在无言无助地呐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