器乐伴侣

“本文参加茶点故事主题征文活动,主题:独居青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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偷拍于公交车

时下的海滨城市,目睹老头与他的流动商店,写出自己真实的故事。

--题记

阳光不错的这天,老头选择乘坐公交车绿色出行,去处理工作。

我端着半杯咖啡走出办公室,告别了高压力的现场工作,目前转投办公室打杂。我夹着文件一步踏入花红柳绿之下,身上依旧穿着的与此刻所见季节形成鲜明对比却又相当适应体感温度的羽绒服在提醒我:我迈出脚步、我与冬季里的楼宇分离。果然,一动不动站在门口的我发觉春风拂面,好像Amiina《Rugla》里的嘶嘶声神奇的在头顶长了草,引来小动物们窃窃私语。记忆里的春天四下总是风,厉害的时候,吹的衣服飞舞,吹的黄沙漫天,吹的连眼睛都睁不开头也抬不起甚至上气不接下气呼吸都快被屏蔽。我抬头,看风把云彩吹来吹去,露出蓝天,阳光冷冷的刺眼,前后这几秒钟,我似乎脱离了常规时间,跨越了很大一步。

他从天没亮的时候就开始盘算几乎早就计划好的一天行程,一边想着没有窗帘也是很好,起码无限接近自然的作息时间并不需要钟表这类吵闹的物件。渐渐,他听到鸟在唱歌,与渐渐亮起来的清晨合奏交响的还包括时有时无邻居家汪汪叫的狗。他缓缓睁眼,想象自己漂在海面,浮于想象的温暖之地,以上蓝天以下海水都是深深浅浅的蓝为背景慢慢自检,欣喜的是身体各个零件还都正常运转,那么这又将会是崭新的一天能让自己尽量享受。他将注意力往上集中至大脑,又开始了反复的脑力劳动,而内容无非就是他即将应对的这天。

我在逐渐变大的风中站在离公交站牌不远的位置,一边盯着路口,一边小口喝咖啡,一口一口就好像一步一步慢慢走一段有始有终的路。我想假如我是公交车,路口就是某种临界点,之前什么样子在遇到某一站某个人之后或许完全改变,形象一点的说,这改变起码可以反应在成人世界里善于使用并易于形成印象的所有可测量的粗糙而又冰冷的数字与标签上面。我盯着路口看,公交车尚未出现,某个人当然也并不知具象,我站在这一站,出现在视野里的却不尽是熟悉的景,我目不转睛。

他一直觉得自己可能还会再睡一会,可始终未能如愿,太阳已经一刻不停息升起,时间不给人任何可以自欺欺人所谓等待的安慰,外貌即是光阴真实的倒影。播放起Roberto Cacciapaglia的钢琴演奏,伴着《Oceano》起伏的调子无奈的摇摇头,他用干到冒刺的手,揉了揉皱巴巴的脸,慢慢将变干的身体坐起来。此时阳光已经照亮屋子,他熟练的穿衣洗漱,仿佛是按照着某种多年之前设定好的程序,不管周围如何改变,时间一到,立刻坚持走在自己的轨道上。

我等的车来了,庆幸没等很久。黄颜色铁皮内乘客寥寥无几,座位几乎都是空着,我走向最里面,右侧靠窗坐下。在这几乎封闭的空间里,我隐隐约约感受到从前面传来并不清晰的聊天,仿佛都是与我隔绝的话题。公交车缓缓行驶向前,透过贴了墨绿色隔热防爆膜的车窗玻璃,街道景色皆以一种告别的姿势后退。沿桥而上,视线定格在蜿蜒流淌的桥下河水,这使我感觉到一丝清凉,随即摸了摸脸,竟有点发烫,我觉得自己像是做梦一般又进入了夏天。如果这个假设成立,我一般的做法是先跟随,找到破绽后再挣脱梦境,回到现实。于是我镇定自然的抬头望向远处,一座拱形桥尚未完工,两岸依然触摸不到对面,我思忖这是否隐喻了某种即将建立的与我有关的状态?我想起了已逝的少年,独自一人从北方来到南方,那种碎片一样的生活与孤独的思想甚至无论什么事都连接不起来的尴尬状态油然而生。

少年那时候很有压力,尤其对于自己想不明白的事:比如少年可以在规定考试时间内用微机制图软件让自己考满分的同时帮助五、六个长期旷课的朋友在夏天闷热的机房考场通过考试,却不能在半年前那场严格监考的教室里用笔凭脑子想象并画出其该有的形状。在少年眼里,那些横横竖竖或弯弯曲曲的线条看起来像音符一样可爱,而如何将其画的深深浅浅与粗粗细细也只需简单变换使用不同硬度的铅笔。那么如果把机械制图这项学科按步骤分解,关于画,少年对朋友说:“这完全不会成为我的难点”,少年屡次的失败原因是:“可我实在是想不出来啊”。少年问朋友:“如果我以后从事相关工作,我可以熟练的借助电脑,那是不是可以跳过现在这一步?”朋友也很无奈,面对这个安静又认真的孩子,只能劝说道:“可是挂科了是不能毕业的,试试其他途径吧。”最后,就像虱子多了不痒,债多了不愁一样,少年对于各种形式的孤独,不再计较。

那时候少年总是做梦,第一次被吓得够呛,后来竟然喜欢上了这种感觉,这种感觉,与沉溺于耳机内的频率很像,那时候少年甚至不想分清现实与梦境,认为自己与众不同的频率终于找到了正确的归宿。

云村专辑封面

这天很热,热的少年几乎睡不着,而夜晚,就像幕布铺开,将人裹得严严实实,一想到明天是最后一次补考了,顿时被黑暗窒息。

少年身处十字路口,周围路灯一闪一闪的泛着微弱的光,信号灯由近及远无一不是黄色,同样一闪一闪。路上没有车,也没有别的行人,只有少年自己,少年发觉腿不能走路,只能在这里站着。忽然,所有闪光的灯一个接一个像正在燃烧的导火线一样被点燃,骤然明亮一秒后立刻熄灭,少年被这种蔓延开来的恐惧感吓得一阵阵挣扎,终于,眼睛睁开,腿脚也恢复了知觉。原来,是做了梦。

少年重新躺下,戴起耳机,这一首是Whale Fall的《Rumi’s Nation》。

音乐一开始,少年立刻就随着单调而有规则的颤音冷静了下来,以一种深深往下的姿势陷入这首音乐的情境当中,随后音符渐渐错综复杂起来、立体出来,那是类似试探性的冲击,往上的一波波音浪,少年以床为冲浪板,闭上眼睛跟随。

中段忽然的安静了几秒,少年睁开眼,看见有个高高瘦瘦样子的男人背对站立。“我更喜欢这一首,《Remuer Les Pieds Dans L'Eau, Les Yeux Clairs》,来自RQTN于2009年发行的专辑《Monolithes En Mouvement》。这是法国人在2008年发行两张后摇EP后于次年发布的第一张被定义为新古典风格的专辑,单就这一首而言,带有民谣一样动听旋律同时依然有之前忧郁压抑、黑暗冷淡的感觉,并且,深度空间感突出。”

少年说:“是的,像极了专辑封面,本来普普通通的一片景物毫不起眼,加上了更为简练的线条框框,反而立体起来了,虽然我看的头晕。对了,你也喜欢这种风格的音乐吗,如今可真是稀少物种。不过,我要先听完这一首。”

男人笑道:“音乐里歌词有否,就像思想的被动与主动,人类有一种奴性叫做懒,就像前者,他们总是抱怨被压榨,实则乐享其中,我也不确定自己是否会长成前者,但就音乐来讲,我是绝对的后者。”

少年坐起来:“我赞同,我觉得听歌词就像听力考试,整个过程都很紧张,毕竟任何考试都带有一种紧张、紧迫的含义,但是一件本来休息放松的事情变成盯着歌词揣摩意思,那不是又会很累的?而且歌曲的走向完全被固定的文字定义,同时又会感觉到束缚;而器乐演奏则不需刻意去听,那是很放松的一种状态,单纯是感受自己的感受,沉浸入各种声音的深海。所以我也喜欢这种主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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