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陀弟子阿难出家前,在路上见一少女,从此爱慕难舍,佛祖问他,你有多喜欢?
阿难回答:“我愿化身石桥,受五百年风吹,五百年日晒,五百年雨打,但求此少女从桥上走过”。
阿难是否化身石桥,俱往矣,那少女早已成为红粉骷髅,江山易改,美人已逝,阿难遁入空门,轮渡几世,渡得众生,我怕是没阿难的勇气,过往浮光掠影,眼前也只是眼前。
五百年又五百年,太长太久。
看看过去有什么吧。
筒子楼里小隔间,时而去隔壁家混碗饭,水龙头是公摊,水费我也不知道是多少,倚着三楼栏杆,锈迹斑斑,蹬蹬脚步,楼体传来的声响整栋耳目赫赫,邻居小孩嘻嘻闹腾,放学归来,书包沉甸甸中盛满老师们布置的家庭作业,可孩子们心并不放在上面,做好的饭菜是否可口,下一张光碟里奥特曼赢了没?
钥匙对准钥匙孔眼,力道要够,拿紧门把手使劲提起,同时旋转钥匙门才算打开,离开归来,离开归来,门里一张木架床占去大半面积,这张床就是赖以生存的基础,和爸妈挤在一起,不过更多是一个人先躺在被窝里,觉得架在墙上的电视很吵,电视个头够小,刺刺电流声,荧幕里的声音乏味无比,但找不到遥控器,懒得管了。
这个小区是个老小区了,小区外面是商铺,生意人家,是不是避免不了鱼龙混杂,嗯,我本来对入室盗窃是没什么概念的,但直到一晚回家后。
被子翻得乱七八糟,所有能合住的口全部扯开,就差把高压锅掀开了,真是使出吃奶的劲撬开每件物品的天灵盖,我不忍心开灯,生怕被面前的一片狼藉吓坏。
估计家里实在没什么值钱的东西,第二次的光顾,没有所获。采众家之万钟,万钟于余何加焉?余长于窃术,莫以是鼓上蚤者,寡廉鲜耻!
当然并没什么卵用。
搬家了,搬到哪里呢?离菜市场比较近的一个小区,步行过去也就十来分钟,三单元五楼东户,有看得见远处青山的阳台,独立的供水系统,不必再费尽周折跑去公厕上厕所。
上学回来的周末最喜欢的事,晚上洗完澡,不要把头发上的水珠尽数擦干,与枕头接触的那一刻,枕芯吸取烦恼,挤出疲倦,整个人入睡时非常容易,直到一睁眼,一米阳光透过窗明几净,慵懒侧过身,把被子夹得更紧。
这样的过往多值得怀念,可,幸福的时光终有结束的一天。
“妈,为什么要这么早排队等号啊?”
“哎,前50名能先选车位,还送壁挂炉。”
“看上这个新楼盘啊,我觉得五楼挺好的啊。”
妈停顿了下,抿住嘴唇,说道:“因为现在的五楼看不到山了啊。”
我曾以为如此矫情的言语我说来最合适不过,为了开阔的视野?“我跟你爸也有老的一天啊,总不能再拼一把老命啊?这次也许是咱们家最后一次了。”
我不解:“那钱呢?”
“哎哟。”妈没好气,“那就卖了五楼的房呗。”
……
五楼的房子,通过寻访宣传,贴在电线杆上的告示,寻得下家,出售掉,我们的过去成了别人的未来。
不过后来我知道了搬家的另一个原因:
五楼底下,也是东户,在一层,住着一对老夫妇。在自家阳台外延伸,做了一栏遮雨棚,芭蕉叶雨声,并无不妥,自然之雨并无不妥。
空调水,顺管而下,滴答在棚上,这下触了霉头,老夫妇找来理论,说是影响睡眠。经过一些时日,即使把排水管收进室内用桶接住,还是免不了那对老夫妇的“拜访”,此等热情无福消受。
许是为了眺望远处南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