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六晚上,杨昕承和郁唯一回宿舍的路上,被一个陌生的男生挡住,未来得及反应,男生很快地把一盒巧克力塞在杨昕承的手里后便转身走了。
“喂”,杨昕承在后面喊了一声,他没回头,她记得那个男生,在上次去找景深的时候他也在,是篮球队里的前锋,高他们一级的学长,后来问景深要到了她的号码,给她打过一次电话。
“什么情况?”郁唯一看着她,一副打破沙锅问到底的样子看着她,挠挠她咯吱窝,“你这是要谈恋爱了吧”。后者戳戳她的胳膊,让她别瞎说。
杨昕承有时候也搞不懂她自己,从小到大明恋暗恋都没有,时间久了她也不知道自己喜欢什么样的人了。尤其是在理工科学校,又在男女比例严重失衡的院系,她身边从来不乏追求者,可她就是真的一个都不喜欢,哪怕有一点点喜欢她都愿意试一试。
“唯一,你说我是不是没有喜欢别人的能力”,她突然的发问让她措手不及,她真诚的眼神中透着深深的迷惘与疲惫,有些人喜欢被追求,可借此来证明自己的魅力,而有些人觉得被人追求是一种负担,杨昕承恰恰属于后者。
“想什么呢,总有人能治得了你”,要郁唯一讲缘分和感情,简直要她命,同时她也是真的相信杨昕承一定会遇见自己喜欢的那个人。
每个人的命运轨道都不一样,有些人在十几岁的时候遇见了自己的命中注定,而有些人在二十多岁三十多岁时才遇见,但是依然不妨碍他真的会出现这一恒定的结局。杨昕承不因为恋爱而恋爱,这其实让她欣赏,同时她也由衷地祝福她。
画社在星期日晚上举行迎新晚会,说是晚会,其实是一个交流会,地点在学校的教师楼里,她进来时,三室一厅的房里已经坐了十几个人,她微微点头后在靠近卧室一侧的沙发上坐下来。大家正在讨论纳新时候的赞助商。她在一旁听着接不上话。
“唯一,恭喜你”,朝她说话的是那天穿着11号球衣的学长,也是画社的副社长文卿,“那位赞助商决定买三幅画,其中有你模仿的那幅《零落者》”
她有些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仿佛没想到自己的画也有人愿意花钱买。
“因为是赞助商,我们给出的是内部价”,文卿微笑着向她说明情况。之前也有画社的学生通过展览的方式为自己的作品找到了买家,第一次卖出的资金归画社所有。想办一个好的画社需要大量的资金,只凭借学校给出的资金是远远不够的。这点她也理解。
画社除了她之外都是高年级的学长和学姐,在纳新的时候对于社员有严格的挑选,所有人都是经过二轮面试后才进来的,这里不唯年龄,只有才华天赋和热爱。
而她也正因为自己的无心之失而向她们展示了她的天赋和才华,才堵住了众人的攸攸之口。
了解了画社大概的情况后,文卿带她参观了作品区,她打开门后便看到了排排画架立在卧室中央,每个画架上面用小夹子别着一张画纸,是一幅画最纯粹的开始,漫无边际的白。文卿说这是社员平常作画的地方。
文卿带她来到另一间卧室,如果之前看到的是作画者安静的天堂,那么此刻所在便是热闹的艺术盛会,不同风格与主题的画挂在墙上,堆在角落里,放在展架上,平铺在看台上,随便一幅画都有可以让她细细观摩的韵味。
她的眼里有明亮的光,因欣喜,因感动,因震撼,到最后她只说了一句,她好喜欢这里,文卿唇角带笑地看着面前这个纯粹的女孩,半晌,轻声问她:
你知道这副画是谁画的吗?
他说的是她面前的这副画,画中只有一扇关着的门,门下边有一条小小的侧影,原为《与光》,再往下看,她看到了下边一个英文“fei”,和那天她撞翻的画一样的签名。
“我模仿的那位作者所做”,没有应该,没有可能,她肯定地告诉了他。
“没想到你还记得”
“每一幅画都有一个唯一的主人不是吗?”
“它的上一幅画可是有两个主人哦”文卿打趣。
“可它的灵魂只为它主人所有”,她的侧脸对着他,亮白色的灯光下他可以看到女孩脸上细小的茸毛,随着主人扬起的唇角轻轻颤动。他别过脸去,领她回到客厅。
离开的那一刹那,她眉眼微蹙,不知为什么那幅她明明第一次看见的画作总给她似曾相识的感觉。
聚会结束文卿送她回家。两人谈论到关于画作现场展览的未来。郁唯一扭头望着他。
“既然可以通过现场展销的方式为画社的一些作品找到买家,那为什么不考虑网络展示呢,它传播的范围更大,也会连接到更多懂艺术且有消费能力的人”。
虽说艺术本不应过多地在乎利益,但如果知道自己的画作有人愿意花钱购买,不正表示了画作的价值吗?有什么能比自己的作品被人认可更让人兴奋呢。
文卿看着面前这个女孩,有半晌没说话,随后一拍脑袋:
“这是个好办法,我怎么没想到呢!自从师兄出国后,画社的资金明显没有以前那么宽宥了。”
郁唯一正欲张口问画社资金和师兄出国的关系时,文卿接了个电话,郁唯一见他有事的样子忙指着前面的宿舍楼说,“我快到了,你有事就先走吧”,文卿匆匆告别。这才发现确实很晚了。
可脑子里还在想着他们口中的师兄到底是谁。
参加完聚会后,她觉得一身轻松,似乎找到了新方向,同时她在心里暗暗发誓,日后一定要继续坚持这条曾经被自己放弃的路,只有走下去才有希望。
这些日子忙着学习忙着画画,她有好些日子没见到景深,也强迫自己不去想起。
没课的日子里,她在图书馆和画社两头跑,自从上次她和文卿提到网站的事情后,他们便开始联系在美术方面已经成熟的网站,缺乏资金技术的支持,目前他们只能采用这样的方式。
她蹲下身在角落里翻那些被蒙上灰尘的作品,里面有一些很好的作品,但就这样被堆在墙角,直到某天它的主人也将它遗忘,就像六年前的那个夜晚,一夜醒来之后,仿若之前从未存在。
她盯着一幅画出神,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文卿站在她背后。
“找到可以合作的网站了,往后我们的作品又多了一个向外展示的渠道,唯一,谢谢你”。他的脸因激动微微泛红。
“对了,你认识景深吗?”,她扭回头整理资料,淡淡地回答,在同一个高中念书。
文卿没多想,“那你在高中就已经画得很好喽”,郁唯一整理作品没搭话。他自顾自地说,“怪不得他知道你会呢”
她愣了一下,不可能。
脑中回想起了杨昕承的话,你们之间到底怎么了,又是何苦呢。
她也想问,他们之间到底怎么了,那三年难道真的是一个玩笑吗?她不是没有努力过,可他根本没有给过她机会啊。
“对了唯一,我们决定让景深帮我们摄影,你们也认识正好做个伴”,只有她一个新人,其他人忙起来的时候,所有的杂活都是她做,虽然她从未提起,可文卿都看在眼里。
她的心轻轻一磕,那以后,要经常见面了吧。她嗯了一声起身后将选好的几幅画放在桌上。
景深你为什么要会那么多?以至于可以在我的生命里无处不在呢。
郁唯一将她挑选的那些优质作品交给文卿,其中有些人已经毕业离开画社了,文卿挨个打了电话询问,征得同意后作为第一批展示的作品将被陆续放入网站。
“展示分成两拨,拍照的角度一定要选好,既要保证作品被最大程度还原,同时也要保证用肉眼看不出任何的畸变现象。这些交给景深我放心”。
说话间他利落地将画作拿起放下交换位置,整个动作平稳,一气呵成,很快画作被分为表现,立体,印象这些不同感觉的画作。
“先放这些吧,看看网站上的反应,日后的作品会越来越好”,说话间,他眉眼飞扬,仿佛已经看到了作品被那些不同地方,职业,肤色的人们观赏的场景。
此刻郁唯一也意识到了她的问题,她没有系统地学过理论知识,无论再有天赋也终究存在欠缺,比如文卿看一眼就可以说出某幅画属于什么派别有什么特点,而她却只能凭借感觉。
文卿以为她在走神,用胳膊碰了她。
“以后不要自己一个人做这些杂活了,其他人没课的时候也可以做,你有时间可以去美院听听老师讲课,挑好的感兴趣的听,科班和非科班的侧重点不同,学习方法自然也不一样。要注意平衡学业和兴趣”
如果之前她对于文卿的印象一直是那个穿着球衣的爽朗男孩,那这番话之后,她把他当成了画社的社长,一位可以学习的前辈。
他给了她一把收藏室的钥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