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她靠在景深背上的记忆,除了乏困,晕沉之外,她对于自己说过的话做过的事没有一星半点的记忆。
后来是文卿告诉她景深将酒醉的她送回去了。
她更加努力地复习,人生而不同,其实表现在各个方面,即使是考试,有人堂而皇之的缺考,也有人拜考神只求及格,但对于迫切地想要拿到奖学金的郁唯一来说,它却像是高考一样给她压力又使她兴奋,是一种付出了就可以真真切切地看到回报的耕耘。
所以当她的成绩在全院排名第一时,她没有表现出任何一点惊讶,期中考试和期末考试都拿全院第一,然后得到一级奖学金,这是她日记本上计划的第一步,第一步她不会允许自己走偏。
茹诺学姐联系她时,她正在洗头发,白色的泡沫几乎溢满了她的整个头,接起电话时,声音也似被堆满了泡沫,但还是从层层叠叠的泡沫中听出了她的激动。
茹诺帮她联系到了艺景工作室,那边看了她的作品后表示可以让她以实习生的身份加入工作室,她在空闲的时间工作,说完后茹诺沉默了一会儿,“唯一,这样一来你就很少有自己的时间了,你确定吗,如果你需要钱的话我可以借你啊,还有杨昕承”。她心头一暖,摇摇头说了声谢谢。
“我这就和那边说”
“好,”末了她又加了一句,“越快越好”。
放下电话后才想起来忘了问工资,又觉得自己好笑,像一个小财迷。
她把头发包起来,唇角扬起,开始打扫卫生,隐隐听到窗外似乎有人叫她的名字,直到第三声后她才犹疑地走到窗户边,文卿学长在窗户外挥手,着急忙慌的样子,她打开窗户,声音由模糊变为清晰,“唯一快去画室帮忙”。
她关上窗户便准备出门,隐约觉得应该有急事,否则文卿也不至于到她宿舍门口唤她帮忙。
深秋的凉风裹着初冬的温度在校园闲逛,像是爱情的催化剂一般,让男孩把女孩的腰身抱紧,她搓了搓胳膊,刚才出来得急,连外套也忘记了穿。不经意间连续打了几个喷嚏,变天的时候总是容易感冒,小时候养成的毛病直到现在仍然像狗皮膏药一样粘着她。
文卿面无表情地赶路,一路无语。
有社员走时忘记关水,水仍在汨汨地从洗漱间往外流,时小尚学姐红着眼睛站在客厅中间用拖布一下一下地浸水,引流。
“来了,”鹿尧开门后有些疲惫地看了看他们,“没事,咱们的画都没事。”说完后她过去时小尚学姐身边夺下她的拖布。
“行了,没事了”,像生气又像在哄她,“没人怪你,去休息一会”。
见到文卿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一般泪眼朦胧地望着他,文卿摇摇头,“画没事就好,赶紧把水清理干净,一会楼下的人该上来抗议了”。
正说话时,门忽地一声开了,“我去,你个乌鸦嘴”,鹿尧以为真是楼下的人来找他们抱怨,见来人是景深,大呼了一口气。
“怎么了”,景深有些迷茫地看着大家。
“没事,快来帮忙”。文卿径自走向储藏室,郁唯一也跟了进去。
他记得有些之前的旧作品曾被他随意地堆在角落,如今却看到那个角落里空空如也,所有的作品都按时间被归置在一旁的空架子上,他皱眉看向郁唯一,对视一眼后两人都笑了。只听见文卿用明快的声音说了声谢谢。
受不了每次躬身时掉下来的头发,她从口袋里拿出皮套将它束起来,景深从她身边经过。
皱眉看了眼她似乎还在滴水的头发,“刚洗了头发?”
没来得及说一声恩,他自顾自又走开了,郁唯一对着他的背影发了会呆后重新开始拖地擦桌子。
忽然感觉背上好像被覆盖了什么东西,拿下来一看是块干净的布子,“刚拖完地,别让你头发上的水再滴到地板上”,她憋红了脸颊,这样的关心,真的是要让她吐血。
她随手胡乱地一擦丢在一边,再没看他。
景深转身时嘴角轻扬,是一道抑制不住地笑容呢。
中午吃饭时,郁唯一忽然扭头对文卿说了句点的菜真好吃,谢谢你。
文卿轻咳了一声,那个这是景深给大家买的,本想打破沉默的她却让气氛陷入更尴尬中,她埋头吃饭,倒是景深连看都没看她一眼,除了嘴角似有若无的一丝轻蔑,刚刚觉得可口的饭菜一瞬间也没了食欲。
文卿看了眼他们两个,自顾自地笑了,“对了唯一,听说你被非伽师兄的工作室录取了?”
郁唯一和景深的手停在半空中,时隔七年,再一次听见这个名字竟是在这样的场合,是啊,那些第一次见面就感觉熟悉的画作,原来只是她刻意回避罢了,本该想到的不是吗?
“对了,一直没来得及和你说,非伽师兄就是一直在背后帮助我们的人,你模仿的画就是他的”,他眼眸明亮,似乎在回忆什么令他崇拜的事物,“没想到你竟然能进了他的工作室……”
景深看了眼手机,极轻地放下筷子后,和大家说有事先走了。
看着她的背影,她应付了几句后也起身出来了。
“景深”,她在背后叫他,“我不知道他是非伽”
他的背影顿了顿后离开了,“你不需要和我说”,她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堆满树叶的宿舍楼墙角,刮过的风很快地将落叶吹散又聚拢,像在独自排练什么重要的舞蹈。
哪怕你会误会,会生气,可我还是会去,因为这才是你喜欢的我。
景深你再等等我,等我有能力走近你,到那时,等我不再心怀愧疚地面对你,不用小心翼翼地装作我一点都不在意的样子。
不知什么时候文卿已经站在她身后。
他立在凭栏那儿侧脸对着她,“你们是不是认识非伽”,尽管她没说,可在他提到非伽时,他们复杂的眼神还是被他注意到了。
“其实我很羡慕你,能够加入非伽的工作室”,她看见阳光下她通红的耳朵似乎在颤动。
“你能给我讲讲他吗”,她摇摇头,好像她真的是第一次听说他一样。
有些人在离别的时候,以为今生都不会再见,也在心底真的做好了永不相见的准备,为此,在心底早已预演了一遍又一遍,直到真真假假再也分不清,在心里无痛无痒地为它留一块地方。
而命运出其不意的地方也正在于,从绝无可能的缝隙中,为你展现相悖的风景,哪怕你曾经发誓,永不反悔。
非伽大学期间便得奖颇多,中央美院毕业后组建了自己的逸景工作室,去年忽然将工作室移到了他们学校周边,并对他们的画社赞助,前几天刚从欧洲参加完画展回来。
寥寥几语,他的一个七年便被讲述完了,他曾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插曲,可是后来发现,也不过如此,他的世界大到那年那天,他似乎从没去过那个地方。
“你知道吗,他的工作室里每个人都曾在或大或小的比赛中拿过一等奖,都是最棒的”,明明是那么振奋人心的陈述,可她只觉得内心一阵苍凉,像北风过境,她在瑟瑟发抖。
是因为她叫郁唯一吗,所以才会发生,她一定要去,虽然答案早已藏于心中,隐隐欲动地展示着,她不为人知的秘密。
她啊,好像从来不会认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