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喜欢跟我不喜欢的人在一起,但为了成长跟我不喜欢的人在一起却经常是我主动的选择。跟不喜欢的人在一起并不能改变不喜欢,但是能够增加跟不喜欢的人在一起的勇气。勇气可嘉!
《逃避自由》是一本深深影响过我的名著。弗洛姆将人逐渐从原始状态脱离的过程叫作“个体化”,并认为个体化一方面使人获得越来越多的自由,同时也使人远离了“原始关联”,因而会产生不安和孤独感。体验自由与感到孤独是个体化过程的两个方面,自由越多,人生的无意义感和无权力感就会越强烈。为了克服孤独,就会逃避自由。
无法形容当年读到这个观点时的震撼。那时我就想到:人不但逃避自由,也会逃避成长,毕竟一切成长都是为了更加自由!
像读其它书一样,我读《逃避自由》的目的也不是为了增长知识或发一通议论。今晨跟大家分享的,就是我如何将阅读感悟转换成了一种心理咨询技术。
“您想成长吗?”
当我口气坚定地直视着那位被我诊断为“人际关系敏感”的求助者并如此提问时,已经把“人人都有逃避自由和拒绝成长的倾向”跟他解释清楚,还对生理的成熟和心理的成长作了区分。
他答:“那当然!”
“我们可以做一次成长体验,让您见证一下自己的逃避和拒绝。”
一般情况下,对成年人我会用这样的肯定句,而对那些青春期的孩子则使用疑问句更多一些。
我最希望,也是最常见的回应是:“怎么做?”
接下来我就直接指导了:“主动找到一个自己最不愿意见的人,先感受与其相处时那种不舒服的感觉,继而感受那种不舒服的感觉是如何变化——加强或减弱——的;重要的是,要把这种感受形成文字并用微信发给我。”
对某些求助者,我还有必要问:“谁是您最不愿见而又不得不经常见到的人呢?”
和求助者一起选定一个可以轻易接触的对象,之后,我会告诉求助者,那种不舒服的感觉其实是自己的负性情绪,而负性情绪产生于自己的某种需要没有得到满足,进而让求助者在给我的微信中一定要写明白:当感受到不舒服时,静心想想自己到底想要或不想要什么。
这个方法非常好用。
听我这么一说,那些有经验的咨询师一定能够明白,我所说的“好用”并不只是指使用后的效果,而是求助者真的按照我的指导去做了!
评价咨询师的水平高低的指标,不是学历、证书、阅历、经验之类,而是能够让求助者在咨询室内外都能围绕着咨询目标去做。在求助者做过之后,有时候我会告诉求助者所采用的仍然是其他咨询师过去在他身上用过却无效的脱敏疗法。
疗法没有好坏,关键是谁在用;但,无论谁用,都得让求助者在不违反该疗法原则的前提下付诸行动。
第二天,那位求助者就把微信发给我了——
昨天晚上硬着头皮与他见了一面,想到他对我的伤害,整个过程都非常不舒服。按照您教我的,此时我知道自己正处于负性情绪当中,就开始问自己:“我想要什么?”想了想后我得到的答案是:“我想要他给我道歉!”想到他不给我道歉,我更生气了。
我给他的回复是:“更生气不要紧,关键是您终于敢主动跟那他面对面了——哪怕是硬着头皮。”
由不愿(不敢)见面,到敢于面对面,就是成长。
这个过程,就是一次成长体验。
这个技术我已经用得非常熟练,这不光得益于求助者的反馈,更是我自己也不止一次体验过。我不喜欢跟我不喜欢的人在一起,但为了成长跟我不喜欢的人在一起却经常是我主动的选择。
再次重申,跟不喜欢的人在一起并不能改变不喜欢,但是能够增加跟不喜欢的人在一起的勇气。
勇气可嘉!
昨天主动约了一个我极不喜欢的学员今下午见面,估计我布置的作业还是不能按要求完成,这当然会加重我的不喜欢。但是,每次跟这样的学员见面都是一次成长,尤其是那种情绪的起起落落,即使能感受到,也不是每个人做老师的都用文字表述出来的。
都说“教学相长”,岂不知正是那些不如意的学生才让老师完成了心理上的蝶变!
附:原始关联
与自然分离是人存在的标志:当人从自然界慢慢脱离并意识到自己和周围环境及他人的区别时,人类社会就产生了。个体自我意识的出现及与自然的分离是一个漫长的过程,只要人类没有割断和他人联系的纽带,就不可能拥有自由。这种纽带与关联就是弗洛姆所称的“原始关联”(primary tie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