X先生第一次约见相亲对象李小姐,便在她面前惨败下阵来。
刚开始的时候气氛还算正常,两人在一家安静整洁的西餐馆里一边大快朵颐一边详谈甚欢,其乐融融的让X先生险些生出一点脱单有望的庆幸,直到聊着的话题不知怎么转到了萝卜,李小姐坐在他对面大咧咧的说“萝卜啊,我们办公室里大家都约定俗成午餐时间不吃这个,要不然这一下午臭屁熏天的,还怎么干活。”
X先生一口蛋糕险些咬到舌头,而对面的姑娘看到他有点尴尬的表情居然露出一点挑衅的微笑,大声说道“切,别装了,这种话你没听过啊?拉屎撒尿放屁这样的生理需求你又不是没有。”
惹得周围人也纷纷回眸,而一向不大善于言辞的X先生脸红成了半个番茄。
李小姐见状倒也不苦苦相逼,而X先生对她的心也飞快的冷去了一半,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佛教苦修的时候,李小姐又语出惊人“什么苦修禅宗的,依我看这些人都是懦夫伪君子,连女人都不敢X,连自己天然的欲望都不敢释放,算是男人吗?”
这一遭X先生的脸,又瞬间的变成一只初夏的苦瓜。他几乎是飞一般的找借口结了帐,而李小姐嬉皮笑脸的拉拉他胳膊,“那么下一次咱们约在哪儿?”
“天地良心,我就是打一辈子光棍也绝对不要见这种女人了。”好不容易逃回来的X先生犹自心存戚戚,“真不知道这姑娘是不是脑子有问题,拉屎撒尿放屁这种事也能在饭桌上谈?而且,我一个男的跟她又不熟,即使有欲望也跟她无关啊。”
X先生愤愤不平“连吃饭交谈的基本礼仪都没有,我就没看出来哪儿好,还不如让我约个“绿茶”,至少能好好的吃完一顿饭吧。”
已经想不起是从何时开始,满大街抽着烟讲着荤段子口吐脏话的女生不再是大众鄙夷和声讨的对象,许多人反而认为她们有趣又直率,而讲话含蓄性格内向的和明月风清礼仪周全的另外一些,反而更容易被冠上为白莲花,圣母婊一类听上去恶意满满的讽刺。
仿佛文明和礼仪已经销声匿迹,而人类奋斗了几千年压制着的粗鄙卷土重来。好像是这么多年来的精烹细煮的繁琐制造出逆反的心,反而觉得茹毛饮血更加爽快直接一点。
而我也曾经对出口成脏抽烟喝酒泡夜店的女生报有一点点好奇,总是抵御不住另外一个世界神奇的吸引力想要凑近一点,听一听她们聊得火热朝天的究竟是什么有趣的话题。
小时候每次跟外婆一起出门的时候,遇到穿着睡衣在街上晃荡,以及在大街上出口成脏的女孩子,她都会牢牢的拽住我的手,无比严肃叮嘱我“丫头,你不要学这样子啊,记住了没,千万不要做这样的人啊。”直到我重重点头并收回视线作罢。
直到后来的后来,我带着不满七岁的小侄女逛街,她一边兴奋的跑来跑去,一边用清脆的童声兴奋的重复她刚刚听到的对话,“姑姑姑姑,刚才那个阿姨说“去你妈的,老娘才不跟你撕逼呢”,撕逼是什么意思啊,为什么要说去你妈的,好好玩。”
她瞪着水灵灵的大眼睛看我,而我在那一刻才忽然明白,为什么“千万不要做这样的人”。
每个人都有权利保持并展露自己的真实,而每一种个性,都需要以保有基本的公众礼仪和对他人的尊重为界。
或许真在存在那么一小撮深藏不露又羞涩细腻的人,选择用粗鄙掩饰大雅,用棱角装饰柔软。
而大多数故作粗鄙的人,他们只是真的没有能力优雅罢了。
他们不懂得用适当的委婉装饰自己的语言,不屑于从正常的角度思考问题并作出情理兼备的分析,不明白表达自己的时候兼顾他人是一种多么难得的美德,不具备任何取悦别人的能力并以其他人这样的能力为耻。
令这一些人兴奋的不是谁的认可,赞同和理解,而是自以为表达出别人无法企及的思考高度之后的沾沾自喜。看我独树一帜,看我浊世独清,看我多么与众不同,看我粗鄙恶俗的表达下多么高傲洁白的灵魂。
他们的世界里只有自己熠熠生辉,其他人或是所有的事,只是用来衬托他们形象的道具。所以他们的世界狭小,狭小到除了情色性爱没有其他情怀。狭小到只知咬文嚼字的抬杠,声情并茂的辱骂,而不知理智逻辑为何物。狭小到除了互黑自嘲讽刺,找不到任何另外一种心平气和的表达自己, 与人沟通的方式。
假装粗鄙的人可憎,真正粗鄙的人可怜。
我并不知道X先生遇到的李小姐是哪一种,也没有那么多兴趣知道。
我没有能力去改变她,改变谁,也没有那么多精力去试。
只能像外婆紧紧拉着我的那样,拉紧我想要告诉的小侄女,告诉她,“不要去做这样的人。”
真的一点都不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