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雏生馆
文丨素国花令[莫落血棠]
温从戈闲庭信步地走到雏生馆时，就看到被弑月首领叶怀英带头拦截的人——朱堂主，朱仟。
朱仟似乎是喝醉了，醉醺醺地指着叶怀英破口大骂：“臭小子，就是温从戈来了，也得乖乖叫我一声儿前辈，你算什么东西？还不给我滚开！”
报信的是雏生馆的雏生师，戚白微。他比温从戈回来的稍早，身后死死地护着几个小孩子，浑身紧绷地站在一边，脸色难看。
叶怀英不动如山，一张脸没甚表情，嘴角紧绷，他搭在腰际佩剑上的手却青筋暴起。
弑月组是温从戈的明卫，只听他一个人调遣，叶怀英虽年轻，但在楼里也算得上有头有脸的人物，被指着鼻子骂，还是头一遭，更何况，还连带着自家主子一起被贬低了。
“温从戈除了那张脸，有什么厉害之处号令我们？老子可是跟着老楼主才走到今儿的，他算什么东西？！连老楼主一根儿头发丝儿都比不上！”
“早晚有一天，老子要把他卖到青楼楚馆去！”
“唰”的一声儿，叶怀英抽剑搭在朱仟脖子上，冷冷开口：“朱堂主，慎言。”
若非没有温从戈的命令，叶怀英早就抹了朱仟的脖子。
“你敢杀我吗？你不敢吧，你主子也不敢杀我！哈哈哈哈…你倒是条忠心的狗，本堂主见你也有几分姿色，不如跟了我？”
叶怀英额角青筋暴起，握着剑的手指用力到骨节泛白。
“怀英。”
温从戈唤了一声儿，迈开步子走到朱仟面前，拨开了叶怀英的剑，叶怀英看了眼自家主子的背影，就势把剑收回。
戚白微松了口气，楼主来了，他身后的这群孩子便不会被欺辱。可下一刻，他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一幕，惊的不知道怎么动弹了。
朱仟痴迷着一双眼抬手就要摸温从戈的脸，温从戈微微抬眼，似笑非笑地看着朱仟，一把握住了他的手腕。
“本座瞧朱堂主今儿是脑子不太清醒。”
朱仟不死心，还想去碰身前的人，温从戈扣紧了他的脉门向外扭，朱仟惨叫一声儿，直喊着疼却还出言不逊。
“疼疼疼…你放开本堂主！等下本堂主要把你扒了活吃了…啊…”
戚白微满目惊恐，这朱仟简直是在作死。
温从戈掏了掏耳朵，像是没听见一样，微微转头看了一眼戚白微，说道：“下午还有课业，还不带孩子去吃饭？”
戚白微愣了愣，只觉得那双桃花眼亮的惊人，若是没在这里，这人该是怎样的浊世佳公子啊…
见他傻愣愣的，温从戈挑眉出声催促：“愣着作甚？你不饿孩子还不饿么？”
戚白微忙回过神，垂头应了是，慌乱地领着身后的孩子去食堂。
戚白微偷眼看了一眼，只看到温从戈转回头松了手，光下银光一闪，一把短刃凛闪而出，斩断了朱仟的手。
温从戈出手太快，莫说是周围的人，便是被断了一只手的朱仟，都没反应过来。
久久，朱仟弯着腰身捂着鲜血涔涔的手腕哀嚎一声儿，想要破口大骂，待看清眼前的人时，脸色一僵。温从戈冷眼一扫，朱仟到嘴边的话儿又生生被逼的咽了下去。
剧痛之下，他酒醒了大半，惊惧的看着身前把玩着短刃的红衣公子，那人目光讥讽的打量着朱仟，声音却极轻。
“朱堂主，酒醒了？你可真是好大的威风。”
温从戈嘴角带笑，这几个字却犹如千钧砸在朱仟心上，这声音对朱仟这厮来说，简直就是催命的。
红衣公子气定神闲地上前一步，朱仟下意识后退，却一下子跌坐在地，脸色惨白：“楼…楼楼楼…楼主…”
“嘘…”
温从戈抬起手竖起食指抵在唇畔，眯着眼睛做了个嘘声，他半蹲在朱仟面前，衣袍坠地也毫无所觉，直将短刃上的血擦在了朱仟衣服上。他明眸弯弯，唇角勾笑，说话时却一脸无辜。
“本座说过，谁都不许来雏生馆撒野。朱堂主连本座的话，都不听了，让本座，好生为难啊。”
温从戈让戚白微带着孩子离开，就是为了严惩朱仟，有些时候，杀一儆百的威慑力，还是很大的。
朱仟哆嗦着嘴唇，说不出一句话来，伸出手想要抓住他的衣袖求情，却被一团毛茸茸的黑团子扑倒在地。
岁三呲着獠牙，喉咙间发出低低的嘶吼，一股奇怪的味道从朱仟身上飘出，温从戈嫌弃的站起身，唤了岁三回来。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瘫如烂泥的朱仟，转身看向叶怀英，拿着帕子擦了擦手，挑了挑眉：“处理掉。”
叶怀英应了声是，带队将朱仟拖了下去。
“楼主…楼主饶命啊…楼主…”
声音渐渐远去，最后化为虚无，温从戈面上表情淡漠。
“楼主大人，他好歹是个堂主。”
阴戾的声音响起，午后的光藏在云层，这冬日都暗淡几分。
温从戈收起短刃，转过身踱步走到那人面前，微微挑眉，一脸很是无辜的模样：“可本座是楼主。”
姬临渊冷冷地看着眼前的人，这人生就一副男女莫辨的好皮囊，说这话的时候嘴角微微上扬，一双桃花眼微敛无辜，却不染半分笑意。
温从戈这个人的外貌太具有欺骗性了，不然上一任老楼主也不会输得那么惨。
“只要不犯到本座手里，任你们如何折腾，本座也不会管。”温从戈笑眯眯的理了理他的发丝。“本座耐心不是很好，别一而再再而三的挑战本座底线，尤其是你，姬临渊。”
姬临渊定定地看着他，他身上的香味很特别，乍闻的时候像是百花盛开。可姬临渊没来由觉得眼前这张笑脸碍眼得很，那双眼睛也讨厌至极。
明明同样在泥沼之地，怎的这人就一直明媚？
漂亮的花儿，怎么能只被摧残一次。就该要他在淤泥里盛放的漂亮，也要他深藏地底的根植腐朽。
温从戈怎么会考虑姬临渊的想法，他与他擦肩而过，往自己的住处走去。
楼中从未太平过，现下又开始乱了，他想下山，恐怕还要再等一段时日。
而姬临渊，只静静地望着他的背影远去，那人红衣似火，背如青竹直挺，纤腰被腰带勾勒的不堪一握，雪色发丝垂在身后随着走动微晃。
姬临渊眯了眯眸，袖下的指尖寸寸收紧。
……
午后落了雪又初晴，山里的天气总是反复无常。屋中酒坛散落，他身上携着空气中消散的酒气，只觉脸颊微微发烫，眯着眼睛揉皱了桌上铺陈的宣纸。
红锦外衫散散的半挂在手臂上，他微微支头提笔在纸上描开一道流畅线条。门扉推开声音颇轻，狼犬抬了抬头，蹲坐在椅子上继续抬爪拨弄着桌面上的纸团玩。
温从戈微微转眸，支头时衣袖滑落，露出纤白手腕。
他慵懒一笑：“云鹤，回来了？查的怎么样？”
那人仍旧一身黑色劲装，微微弯脊俯身，垂眸开口。
“属下找到了叶前辈坠崖之地，只是…”
温从戈唇角的笑意收敛，定定瞧着人不语，那人一下子半跪下来，急急解释。
“时间太久，查不到痕迹。叶前辈那里…也不肯多言，所以才一直没有线索。是属下无能，主子恕罪。”
见人诚惶诚恐的模样，温从戈蓦然笑起来，像是恶作剧得逞的孩子，笑了一会儿，他拍了拍云鹤肩头。
“本座吓吓你，你还真信了？起来吧。”
云鹤微微抬首，便见自家主子抬抬手示意起身，他站起来，抿着唇不语。
他早该知道自家主子那些恶趣味的…
温从戈强打着精神点墨，继续画着没画完的画：“叶叔肯定知道些什么，他不愿说，本座也没办法逼他开口。”
云鹤沉默了一下，迟疑着问出声儿：“那…还要再查吗？”
笔下绘完一个大概，徒留几处勾勒完未着其眉眼，他勾唇开口：“查啊，为什么不查？左右本座债多了不愁。排查下附近久居的村民，看看有没有知道当年事的，你知道该怎么做。”
云鹤应了声儿退下，门扉关闭，温从戈撑着头，眯着眼睛细想画中人的眉眼，可最后却什么也想不起。
狼犬委委屈屈地呜了一声儿，其前爪扒上桌沿偏首，一双狗狗眼湿漉漉的。他洗笔搁置，无奈笑着抬手摸了摸其耳朵。
“这么大只了，还撒上娇了？”
他起身时，狼犬跳下来，醉酒身子不稳晃了晃，便掌抵着桌沿稳了稳，岁三叫了一声儿，他轻轻笑起来。
“是是是，该午休了岁三。”
狼犬摇着尾巴没动弹，垂头鼻间拱了拱纸团，温从戈觑着岁三，无奈摇摇头，将满地狼藉收拾妥当，便迈步走到榻边。
敛衣斜靠时，顺势拍了拍空出来的位置，那狼犬得了命令，这才跑过来跳上榻窝着。
温从戈伸出手臂搭在岁三身上，揉着其细软毛发，半眯着眼睛。屋中炉火正旺，烧得暖融融的，酒气上头，便稍显几分困倦。
温从戈微微敛眸，睫羽轻颤了颤，滚喉咽下口唾液缓解嗓子干涩。酒意之下情绪左右拉扯，压下翻涌起的滔天恨意和委屈，他轻轻阖了阖眼。
寂静中，他倦倦开口：“岁三，我画了三年了…可除了那两张背影，我却画不出一张正脸。”
挪了挪腾出大点儿的地方，却将其往里揽了揽拥紧，他身材算高的了，偏身材偏瘦却有肉，这般缩在榻上的时候占地不多，显得稍小几分。
温从戈痴痴一笑，喃喃道：“阿姊明明和我长得很像嘛，可我却画不出她当年的三分神韵。”
狼犬滚了滚身子，侧躺下来，颇带安抚意味地将爪子搭上自家主子腰侧，还哼唧了一声儿像是应说。
温从戈忍着条件反射，无奈轻叹口气，便也借着醉意闭目养神。
——the end.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