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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思（随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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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去春来，窗外几枝梅树，风景宜人，这正合着了一句古诗“半窗疏影半窗月”和一句古词“半窗图画梅花月”。杜耒的《寒夜》诗曰：“寒夜客来茶当酒，竹炉汤沸火初红。寻常一样窗前月，才有梅花便不同。”这里，月、梅花和窗构成了一幅唯美的山水画卷。

离开了“月”和“梅”，个体的“窗”同样给人以美感。

古时候，富贵人家的窗往往称“朱窗”“绮窗”“琐窗”“珠窗”“雕窗”，而平民百姓的窗往往称“草窗”“纸窗”。洞窗是中国古典园林建筑的一种装饰方法。洞窗有六角、方胜、扇面、梅花、石榴等形状，常在墙上连续开设，形状不同，称为“什锦窗”。洞窗中以漏空图案填心者也称为花窗。花窗也多称为漏窗，意象繁复，构图巧妙，雕功精致。

当然，并不是所有的“窗”都是“褒义”的。例如“铁窗”，那是安上铁栅的窗户，现在已经专指监牢了。说到“东窗”，往往使人联想到“东窗事发”。“东窗事发”这个成语在现今是密谋败露的意思。田汝成的《西湖游览志余》卷四记载：相传秦桧杀岳飞时，和他的妻子王氏在东窗下密谋策划。后来秦桧死了，在地狱里受尽千般苦。其妻王氏便给他做道场，叫道士到阴曹探访。秦桧对道士说:“可烦传语夫人，东窗事发矣。”

窗大多与读书人有关。“寒窗”指的是读书的学堂。在一起求学的被称为“同窗”。“芸窗”指的是书斋。吟窗是诗人居室的窗户。松窗是临松之窗，也多指书斋。萤窗更为大家所熟悉。晋人车胤以囊盛萤，用萤火照书夜读。后来因此以“萤窗”形容勤学苦读，当然亦借指读书之所。

窗为古代许多诗人墨客所以青睐，据统计，中国诗词中关于窗的诗句约有一万三千多条，其中宋代最多，几近万条。

窗是文人们寄情达意最常用的意象之一。尤其是那些对尘世间怀有感伤与不平的，更是借用“窗”来抒发。陆游《鹊桥仙》：“茅檐人静，蓬窗灯暗，春晚连江风雨。林莺巢燕总无声，但月夜、常啼杜宇。”这里的蓬窗即编蓬草为窗，谓窗户之简陋。词中所表达的正是陆游羁旅她乡，雨夜听杜鹃凄厉悲凉，触发思乡之情和人生感慨。

辛弃疾《贺新郎》：“一尊搔首东窗里。想渊明、《停云》诗就，此时风味。江左沉酣求名者，岂识浊醪妙理。回首叫、云飞风起。不恨古人吾不见，恨古人不见吾狂耳。知我者，二三子。”此词仿陶渊明《停云》“思亲友”之意而作，抒写了作者罢职闲居时的寂寞与苦闷的心情。这里的“东窗”，只有方位之意，含有向阳之窗的意思。与此相对的“西窗”，却适合挑灯夜读，剪烛谈情。李商隐的《夜雨寄北》有“何当共剪西窗烛，却话巴山夜雨时”句。

也有很多的诗人，喜欢过着与世无争的田园庭院幽居生活。他们的内心没有激情豪放的释放，只有闲情逸致的吟诵。这种心境也往往寄托于“窗”。陆游《破阵子》：“幽谷云萝朝采药，静院轩窗夕对旗。”辛弃疾《临江仙》：“夕阳已久倚窗尘。”苏轼《哨遍》：“但小窗容膝闭柴扉。”晏殊《清平乐》：“一枕小窗浓睡。”

“窗”与女性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窗”更是女性意象的表达。古代的大家闺秀、小家碧玉都是很少出门，向往外面世界，就“倚栏”“倚窗”，为此留下了一幅幅绝美的春闺画图。“绿窗”是绿色纱窗，指的就是女子居室。唐李绅《莺莺歌》：“绿窗娇女字 莺莺，金雀婭鬟年十七。”前蜀韦庄《菩萨蛮》词：“劝我早归家，绿窗人似花。”宋张先《贺圣朝》词：“爱来书幌绿窗前，半和娇笑。”元王实甫《西厢记》：“绣帘风细，绿窗人静。”清纳兰性德《南歌子》词：“百花迢递玉钗声，索向绿窗寻梦、寄余生。”

与女性有关的，还有“莺窗”，是指古代称歌姬、舞女居住之处。南唐冯延巳《浣溪沙》词：“春到青门柳色黄，一梢红杏出低墙，莺窗人起未梳妆。” 宋陆游《安公子》词：“人尽怪诗酒消声价。向药炉经卷，忘却莺窗柳榭。”

李之仪《留春令》：“香阁深沈，红窗翠暗。”吴文英《风流子》：“窈窕绣窗人睡起，临砌脉无言。”值得一提的是吴文英，他写“窗”也爱“窗”，还为自己取了个“梦窗”的号，他的词集就叫《梦窗词集》。而这里的“绣窗”、“红窗”渐渐地成为“闺房”的雅称了。

女人与窗，窗与香阁，都令人遐想。如果以女性的角度来写窗，那更是别有风情了。李清照，宋代女诗人，特别喜欢写“窗”诗，她的关于窗的诗词约有二十多首，每一首都带给读着无限的美感。

这里摘上几句，以飨读者。“守著窗儿，独自怎生得黑”“小院闲窗春已深”“庭院深深深几许，云窗雾阁春迟”“寒日萧萧上锁窗”“窗前谁种芭蕉树，阴满中庭”“卧看残月上窗纱”“小阁藏春，闲窗锁昼，画堂无限深幽”“背窗雪落炉烟直”“道人憔悴春窗底”“寒日萧萧上琐窗，梧桐应恨夜来霜”“芳草池塘，绿阴庭院，晚晴寒透窗纱”“小院闲窗春色深”“谁伴明窗独坐，我共影儿俩个”。

小小的窗户，真是道尽春夏秋冬，阴晴圆缺，说遍世态炎凉，人间沧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