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大学的那年,人生的重要转折就是接到大学录取通知书那瞬间。等待开学的日子,在家无聊的时候就牙疼,看着地上放着的大西瓜,眼泪噼里啪啦的流,那么爱吃西瓜,如果不是牙疼,我一口气一定能吃上半个。夜深爸妈都睡了,我坐在中间的客厅里,手捂着腮帮盯着地面,盯着那西瓜,这时也能隐约感觉到隔壁房东liang叔又在喝酒,又在和婶子吵架,
婶子:整天喝你那猫niao,喝,喝,早晚喝死你
婶子狠狠地说。
liang叔:我愿意,你给我滚ta妈远点,你懂个屁
liang叔又开始单曲循环《真的好想你》
真的好想你
我在夜里呼唤黎明
追月的彩云哟
也知道我的心
默默地为我送温馨
歌声虽算不上动听,听他的歌声,我不再盯着那地上的西瓜,也不那么牙疼了,稀里糊涂地窝在沙发里睡了一宿。
早上起来,太阳升起很高,老妈也开饭啦,我躺在沙发上,好像liang叔来了,和老妈说:
liang叔:我拌的咸菜,听说大学生回来啦。
liang叔说的应该是我,
老妈:昨天刚从学校回来的,收到大学录取通知书,这都高兴的事,这孩子,反倒牙疼。
老妈看似不快,实则显摆。
liang叔:牙疼啊,喝点酒就好……
我打开客厅门,和他打声招呼“liang叔,起的好早”
liang叔:丫头,牙疼,喝酒真的治牙疼,你看叔,每天喝三顿,喝完酒啥愁事都没有
我不知道怎么应答,只是笑了笑。
老妈过来说“他叔,在这吃吧?”
liang叔转身出门答了一句“不了,家里东西全”
liang叔走了,我出来吃饭,问老妈:“liang叔,为啥总喝酒?”
老妈:他那是有心事,你快吃饭吧,一会领你去看看牙,让老麻大夫给扎几针就好了
我一听妈说要扎针,针灸,想想那大针扎在脸上都怕死了。
我和妈说“不疼了,昨晚liang叔唱的歌就治病”
高考后的假期好长,每天看着太阳升起,落下;又升起,又落下。
时不时能看见liang叔坐在门口的墙台上,还是那曲《真的好想你》听老妈说,liang叔以前是粮库主任,攥着全镇3万人口的大米,白面口袋。
听说,以前的年代吃细粮不是有钱就会有的,要有后门,有关系,才能用粮票换些细粮。原来liang叔曾经是领导,他爱唱歌也就对了,KTV是那年代的新鲜玩意,领导会玩,唱歌是流行,是场面,是面子。
liang叔喝酒时在屋里,和我住的客厅一墙之隔,和婶子对骂几句,就会去墙台坐着,坐着坐着就唱上了“真的好想你”
我也会经常坐在墙台,他不会太在意我这个小丫头在不在,他的歌不会因为我停止,他身子侧向背对着我,不好听却深情的哼唱。
打发无聊时间,我成了他的小听众。也越来越感觉liang叔有点神秘感。
日子过的也快,终于要去大学报道的日子,让人牙疼的大学。
刚上大学还真新鲜,第一年寒假回家,看liang叔变了,精神头儿不足了,我回家他竟然不怎么认识我。也许是我不怎么回家的原因。
暑假回家,liang叔,佝偻了许多,身上一块块红肿的大包,他还是喝酒还是唱歌。
后来,爸妈搬家了,不在租住那个房子。大学的生活越来越丰富,我也不牙疼了。慢慢我忘了liang叔的人和事。
我还没大学毕业,有一天,妈对我说:记得liang百顺吗?!
我疑问一下,
妈说:咱家租过他家房子住?!想起来没?
我想起来了,liang叔。
妈说:他死了。
啊?!!我惊讶的叫起来。
心里真的很复杂,咋死的?咋总喝酒?咋总唱一首歌?!这都是为了啥?
我疑问好一阵子,妈说:他本来工作单位很好,还是领导,工作时和单位一个女同事搞不正当关系。
妈不说我也猜到一些,“真的好想你”这里一定是有个他一直想的人。
我问妈:后来呢?
妈:后来大家知道了,他老婆去单位闹,去镇里县里告。你婶子提出的要求就是把狗男女都开除。后来单位把他开除了。
原来如此,我:那个女同事呢?
妈说:能怎么样,那么不要脸呆不下去走了,还想咋的。
妈好像非常憎恨那女人。我也认为的确不是光荣的事情。
可我好奇心上来了,非得问到底。
我:婶子为啥不和他离婚?
妈:离婚?那孩子咋办?liang百顺是有那想法了,你婶子和孩子一起上吊自杀威胁他,他就服软了。
我:liang叔后来没再提出过离婚吗?
妈:没有吧,应该是没有,他和那个不要脸的女人也不联系了,他总喝酒,总唱,不知道唱点啥。
妈继续说:你婶子从结婚就骂,骂了半辈子,直到liang百顺死,她还再骂,也没骂过来他的不正经。
妈继续说了很多,说那个不要脸的,那个不正经的,那个一直没有停止骂的婶子。
事情过去了好多年,最近有个电视节目翻唱金曲,谭咏麟的一曲《把你藏在歌里面》,坐在下边的薛之谦感动的流泪,歌曲是歌者灵魂的沟通,是爱音乐同行的感知,的确是金曲。
那些我不懂,可,我想起了liang叔,想起他唱歌时难听却深情的样子,想起他一天三顿都喝酒,喝酒没有愁的话。
老妈说的话在我脑子里越来越模糊,歌词却在心里反复循环:
就像月缺或退潮的海
我心被你撕走了一块
事隔多年那缺憾还在
有种伤一生都好不起来
我用一场大雪来掩盖
深埋心中那失散的爱
每当我说感情仍空白
没有人听出来我在感慨
一直把你藏在歌里面
不让世界打扰这隐秘的思念
在最缠绵处流连
在最美丽处依恋
在夜里一遍又一遍
一直把你藏在歌里面
期待某天你在人海中会听见
在最高音处流泪
在最感伤处哽咽
liang叔,如果还活着,他一定懂得这歌词。懂得这歌词,就不会喝那么喝酒,就不会寿命那么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