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思雨同学说过,我从来都没去过方特,因为没人一起。思雨同学一直记着这个事,终于得空来陪我去。说走就走。我开车,她导航,很快就到了目的地。为了好好玩这一场,我手机都没带,一是想谁都别来打扰我,好好放空一次,二是怕那些刺激的项目让我的手机甩出去。
进了景区——对,是景区,放眼望去一片翠绿的小山——我开始疑惑了,虽然我没去过方特,但我知道那地方肯定是游乐场啊,这里是自然风景区,哪里有半点游乐场的样子。思雨同学说:“这里是方特开的新园,叫情人谷,很美的,想放松就应该来这里,来吧来吧包你不后悔,我来过的!”
情人谷应该是情侣来的地方啊,你和你老公来过的地方,为什么要带我来?!但是来都来了,还能再回去吗。只得沮丧的跟着思雨走。但这种沮丧没持续多久,因为里面真的很美!我现在已经不知道外面是什么季节了,反正这里面是春天,草甸是翠绿翠绿的,绿得沁人心脾,连一眼望去的天际也是绿的。远处一个一个的小山坳都有不同的花,似乎每一个山坳里似乎就是一个主题,我有点迫不及待去跟前看看了。
我们俩一边走着一边闲聊,一路上稀稀拉拉的游人,不会太影响这里的自然景致。路上接到了笑笑同学的微信语音,给我们说来这里应该穿登山鞋,草会打滑。思雨同学说我穿着呢,一面说一面找了个小木棍去弄掉鞋底的泥——这里似乎才下过雨。前面一个小山坳里有个小水坑,里面有一丛一丛的菖蒲。有个男游客跑向水边,思雨连忙朝他喊:“喂,你小心一点,水边的泥是淤泥,上次我老公来这里就陷进去了……”但她担心的事并没有发生。那个人小心翼翼的走到水边,洗了把手又上来了。
又走到一个山坳边上,这个山坳里是一个由好多很好看的花组成的一个很大的心形。这些花朵都是白色和粉色的,既小清新又不妖艳,看起来令人心情大好。再往前的一个山坳里全是桃花,纷纷嫩嫩的。再朝前的山坳里是樱花,那种雪白雪白的品种。虽然本人作为一个单身汪,和一个女童鞋来这种地方,但好在游人不多,一路上也没看见腻歪的情侣,所以心情一路都是畅快愉悦的。我开始后悔没有带手机来了,连相机也没有。这么好的景致,这样清新脱俗的地方,不拍点照片回去多可惜。
翻过一个小山头,来到了一个小寨子的边上。看到有一群人聚集在那里,似乎是很兴奋的样子。我好奇上前去问问怎么了,一个穿着打扮看起来像是少数民族的村民给我说:“马上就要放'瑜伽烟'啦!”
“昂?什么什么?'瑜伽烟'是什么鬼!”
"顾名思义,就是练瑜伽的时候放的烟,是彩色的,加上瑜伽的一些好看的动作,这样拍出来的照片才最好看!”
还有这东西呢!活久见!看明白了,这个景点看似清新脱俗,实则处处在搭网红经济的船。被商业化的清新的自然风景。
想着想着,所谓的“瑜伽烟”开始放出来了,看起来非常像飞行表演的时候飞机喷出来的五彩的烟。不过放到这里,嫩绿的草甸和古朴的村庄背景,加上这色彩绚烂的烟,确实挺好看的。但可惜没人练瑜伽,不知道在这烟里面练瑜伽会不会升仙呢。
一转身不见了思雨同学。但我丝毫不担心她,估计一会老公就来接了,那么接下来就让我自己去随处溜达溜达吧。正在犹豫去哪的时候,一个十六七岁的小姑娘过来招呼我:“姐姐,住不住旅馆,天都快黑了,来我家住吧!”这个小姑娘,灰头土脸的,长得特别像莫小贝。虽然她看起来挺邋遢,但这个长相让我挺有好感的,也没想到会上当受骗的事,就跟着她走了。她家的旅馆,临街一排三层高的小楼上房间全是对外租的,进了大门有个很大的院子,院子另一头是他们自己住的房子。她给我选了个窗户朝南、朝着院子外的房间。我推开窗户,外面是一片黄白色的一眼看不到头的蒲苇和茅草丛。远处的草丛里还有一簇一簇暗红色的穗子,近处没有,显然是被游客或者村民们摘完了。我心想用这穗子装饰房间肯定很好看,这种颜色的穗子我还是第一次见呢。
在房间里呆的无趣,下楼去溜达,才发现下面好多人,好像是这个村子里一年一度的集会或者节日一类的。院子里一角也有好多人围在一起。我走过去一看,是一个传送带一样的东西,上面放了一盘一盘的食物在转动。这个传送带一头搭在院子的矮墙上,一头搭在一张桌子上,盘子里有包子,有糍粑一样的食物,我正在研究都是些什么,有个女孩从中拿了一个包子递给我说:“姐姐,你吃吧,都可以随便吃的!”我转头一看,原来是那个像莫小贝一样的小姑娘。她换了身衣服,脸也洗干净了,头上还戴着少数民族的饰品,这一打扮她看起来其实挺好看的。我接过包子,靠着矮墙,一面看着传送带上的食物,一面看着矮墙外的人群。外面敲锣打鼓的,不时还有马队路过,还有表演,热闹的很。
在我吃完包子犹豫下一个吃什么的时候,忽然人群里一声惊呼,我下意识的向后躲去,紧接着就有一个人骑着一匹高头大马冲破了矮墙。矮墙的砖头倒下飞出来砸死了一个老头儿。我惊魂甫定之时清清楚楚的看到了马上的那一张狰狞的面孔。这是一个皮肤黝黑四十左右的男的,我看他的时候他在对着我们这边的人群笑,露出了又稀又大的牙齿。他身上穿的是古代新郎官穿的那种大红色的衣服和帽子,应该是参加表演的人。他看了一眼被砸死的人,调转马头走了。我正要去拦住他,房东老爷爷也就是“莫小贝”的爷爷赶忙把我拉到一边悄悄给我说,这个人是村长的儿子,所有人都知道他是个傻子,就算你去告他他也不会被判刑的。并且无论结果怎样,只要你去告了,你就会得罪整个行业的人(行业?旅游业吗?),到时候恐怕你会有生命危险。我呆住了,望着远去的人群,忽然觉得哪里不对劲!出于我一个侦探的职业敏感(对对,我是一个侦探),这件事绝对没有那么简单!
我把所有的场景串联在一起,游客稀少的美景,奇怪的“瑜伽烟”,“莫小贝”一样的小姑娘,有哪里不对劲吗?毫无头绪!究竟有哪里我没有注意到的?!虽然什么也想不出来,但我知道这件事一定没有结束,一定还会有其他事情发生。但是我一个人单枪匹马的人生地不熟的,肯定难以阻止。想到这里,我找了个电话打给我的同学莹莹,让她带几个人过来协助我。当然,为了防止歹人察觉,我拨通电话就匆匆说了几句就挂掉了。以她的聪明才智,肯定能找到我的。我又小心翼翼的四处溜达,在一个长长的帐篷里发现了几块小黑板,似乎这里是个手工DIY的场所,小黑板是让人涂鸦用的。我看似随意的在小黑板上写写画画,在旁人看来是几个毫无关联随便写的汉字,但是莹莹看了肯定能懂,她带着一帮人过来会根据我留下的信息暗中调查。出来帐篷,我不放心又在一些房子的墙上看似是随意的涂鸦实则是留下让莹莹看的记号。
回到房间里,感觉有些压抑。推开窗户,本想看一看那一片黄白色的芦苇丛,却毫无防备的看到了一堵墙——对面一二十米的地方什么时候开始建房子了,正好把我的好风景全挡住了。我懊恼的躺倒在床上,又忽然想起来没去院子里面看过,或许该去找找“莫小贝”向她打听些什么。可是当我刚刚下到一楼的时候,却看到眼前一个黑影闪了过去,消失在院子左边,那里好像是一个马厩。我悄悄过去,才发现这个马厩真是大,里面几十皮马。这个马厩就像是一个很大的亭子,只有柱子没有墙,并且中间梁上挂着一些像电视里染坊晾晒的布。我在想挂这些布是做什么用的,难不成又是为了拍照好看?一面想着,一面又发现了一个鬼鬼祟祟的人,应该就是我看到的那个黑影。只见他在马匹中间来回穿梭,一边左顾右盼一边像是在找什么东西。我悄悄跟在他后面,保持一段距离。他在一匹枣红色的马跟前停下,拉开马缰绳,突然铃声大作,似乎有人料到会有人偷偷过来拉开这个马缰绳,故意设了这样一个提醒装置。这人吓了一跳,同时抽了一下枣红色马的屁股,马儿受惊跑了出去。铃声还在响,但是没有其他人来。这个人又开始继续寻找。我躲在一个柱子和一块布后面,一面盯着他一面猜想他到底在干什么,同时还期盼着我的搭档们可以尽快赶到,我在这里先想个什么办法拖延时间……
迷迷糊糊中听见有说话的声音,有小孩子的欢笑声。睁开眼,发现我是在别人的家里,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一家四口人,妈妈在给女儿梳辫子,爸爸在给坐在床上的小儿子穿鞋子。仔细一看,这个爸爸居然是我一个今年新入职的同事。我记得这个同事应该是今年毕业的,虽然没有问过年龄,从相貌上也难以看出来多大,可是怎么着他也应该就二十出头吧,谁知道他竟然有一个十岁左右的女儿和一个一两岁的儿子,难不成他上学晚?我顾不上想太多,就是突然想不起来发生了什么,我什么时候来到这里的。这时这个男同事过来招呼我吃饭,然后自己进厨房去了。我去床边逗了逗他的小儿子,看到床边的窗台上有一支笔。看到没人注意我,我把这支笔揣进了兜里,然后和同事说了一声我还有事就出门了。
我为什么要偷偷拿人家一支笔呢?仔细看了看,这个笔除了可以缩到比我拿的时候更短的长度,也没什么特别的,就是一支写字的笔。我是不是应该还回去,我要怎么跟我同事说呢,就说和小孩玩的时候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放我兜里的?好像也不太好。算了,先弄清楚我是怎么来这里的再说。
外面天都黑了,我漫无目的的走着,不知道要去哪。渐渐觉得这里和我小时候生活过的小村庄差不多。我住的小村子,一排一排的房子,中间会有纵向的小路互相连通,这里也是这样。我是怎么到我同事的家里的,发生了什么,那个在马厩里鬼鬼祟祟的人怎么样了,莹莹走到哪里了,我百思不得其解。走到一个岔路口的时候,远远看见路边有几个人坐在哪里闲聊。从声音判断,里面有我的表姐和她女儿。我不想让她知道发生在我身上的怪事,就转头走了。从她们谈话的内容里,好像是这个岔路口有个小广场,每晚都会有篝火晚会,但今天天都这么黑了还没开始,也没什么人来,估计取消了。我又一面走着一面观察周围。我想起我小时候的老家那里,虽然路两边都是路灯,但只有逢年过节或者上面有人来检查的时候路灯才会开,平时都是黑漆漆的。现在这里也是。
正走着听见有人叫我,转头一看是一个似识非识的男的。这个人把我拉到路边,像电视里看的特务或者地下党接头一样,胳膊搭在我肩膀上,装作情侣一样,一面观察四周一面偷偷问我怎么会在这里。我说我在追踪一个可疑的人,不知道为什么后来就到了这里,中间发生了什么我都不记得了。他提醒我说,有时候去市场上巡查,明明是很差劲的市场,为了营造良好的假象,市场里都会给来视察的人下迷幻药,然后这些人会晕晕乎乎的回去写一个市场非常好的报告。我告诉他我不是从市场过来的,是从一个景点过来的。他也疑惑了,不知道该怎样解释。正想着对面走来一个陌生男人,俩男人打了个招呼,话音还没落又来了一个女人。这俩陌生人,一个流里流气,一个妖里妖气,很是让我反感。这女的很不屑的撇了我一眼,傲慢的说:“脸拉的这么难看,像死了老公一样。”我一路出生入死憔悴不堪的,碍着你什么事了,你这妖艳贱货管我干啥,嘿我这暴脾气,我一脚上去直踹她的面门,她反应快躲开了。虽然没有踹到,但可给她吓的不轻,躲在流气男的身后惊恐的看着我。
我正想问我这似识非识的朋友这俩人是干嘛的,放在床头的手机铃声响了。一个激灵拿起手机,是个推销电话。挂了电话之后掖好被子闭上双眼,却再也不见了似识非识男、流里流气男和妖里妖气女。是的,这是一个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