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评说过,自古以来,手足之情如苏轼苏辙者,未有过之。80后之人估计会抿嘴笑曰“断臂”,实乃世风被西化腐蚀也。因为时至今日,国人再也没有像明清之前那样浓厚的国学之风了,无法想象兄弟间的感情可以如诗如画,如歌如泣。
苏轼苏辙两兄弟的兄弟情义,自幼既有。苏东坡说:“我少知子由,天资和而清。岂独为吾弟,要是贤友生。”子由在其兄长的墓志铭中也说:“我初从公,赖以有知。抚我则兄,诲我则师。”两兄弟堪称中国几千年来兄弟情谊的楷模,手足情似海,亦友亦为师,顺逆共患难,枯荣与谁知?
兄弟俩年少时就已奋发图强,博览群书,两人也是一起进京赴考,并肩进入最后一关的殿试。不过说到两人读书考取功名,先要说说其父亲苏洵。古人常以苏洵年过二十七才开始发奋读书,以鼓励人们说只要有恒心,读书不怕迟。对我而言,只能呵呵了,如今我年过四旬方知读书好,不知是否晚矣?
而鼓励苏洵读书之人,正是苏洵的妻子、苏轼苏辙两兄弟伟大的母亲程氏。看来自古以来每个成功男人的背后都有一个伟大的女人,不同的是古时候的女人逼迫男人读书考取功名,现在的女人逼迫男人去赚更多的钱。
苏轼苏辙兄弟俩进京赴考时,苏洵也陪同前往。之前,苏洵已经考过一次,无奈名落孙山,郁闷寡欢之际外出游玩,把儿子扔给程氏管教,才有了那一出教子如范滂的千古经典。如今,苏洵把自己未能完成的志愿寄托在两个儿子身上,他也对两个天才儿子坚信不疑,以至于在苏轼苏辙一同高中进士之后,苏洵感慨地说:莫道登科易,老夫如登天;莫道登科难,小儿如拾芥。
就在兄弟二人高中的同时,苏洵也得张方平向欧阳修推荐,父子三人得以同朝为官,一门三学士更是轰动整个北宋文人学士界。
古时候人与人之间的交往除了聚会,更多的是通过书信往来,苏轼苏辙两人之间通信甚是频繁。二人常在书信中抒发各自的思念之情,而兄弟间的情谊更是贯穿苏东坡一生诗词的最重要来源,《水调歌头》中“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便是璀璨千古文章的代表作。
然而,在千古流芳的手足情中,两兄弟的角色常常是,苏东坡冲锋陷阵在前,苏子由收拾烂摊子在后。
苏东坡经常口无遮拦,得罪不少权贵,一生被贬无数,往往把一家老小全扔给子由照料。而子由也生有七女三子,自顾不暇却要额外负担这么大的包袱,从无怨言。苏东坡那张如连珠炮的大嘴一开,只顾着自己爽,爽完之后就说老子不干了,要么自己要求到地方去,要么被贬被流放,然后自己乐得逍遥自顾自地上路,家眷一等跟着他大江南北地转悠自不是办法,也只有子由帮着他了。然而子由一生中也因苏东坡受牵连,两兄弟往往是同时被贬,可怜的子由还是默默无闻地为他大哥充当着最坚实的后方支柱。苏东坡也感叹:“嗟予寡兄弟,四海一子由。”
所以,与其说苏轼苏辙兄弟情深似海,不如说做弟弟的子由为了苏东坡无怨无悔地奉献着其一生。苏东坡被贬成瘾,子由便一次次地为他擦屁股。最严重的一次当然是“乌台诗案”。所谓乌台,是指当时的御史台,御史台相当于现在的中纪委,专门监督官员的言行举止,由于御史台内的柏树上经常停满了乌鹊,故名“乌台”。
当年苏东坡因反对王安石的新政,数次上书神宗皇帝未果,在司马光、欧阳修等一批老臣子相继被贬之后,苏东坡申请去杭州,后来一路去密州、徐州、湖州做太守,就在上任湖州太守不几日,就遭到当时新党李定等人陷害,说苏东坡在其诗歌中讥讽朝政、诋毁皇上,并上书皇帝要求治罪苏东坡,甚至要求判苏东坡死刑。
就在苏东坡被捕受审的一百多天里,苏子由冒死上书为兄求情,说古有缇萦救父,现子由愿以官爵换取兄长的性命,并最终打动神宗皇帝释放了苏东坡。这里还有一个小插曲,既可看做是一件趣事,亦可看到在生死存亡之际兄弟间的情深意笃。
话说苏东坡被关押期间,他吩咐儿子苏迈每天给他送饭时只许送蔬菜和肉食,倘若听到坏消息,就送鱼。谁知有一天苏迈因事外出,嘱托朋友送饭,朋友好心送去一条鱼,结果害得苏东坡恸哭号涕,写了两首诀别诗给弟弟,并表示生生世世愿为手足。而且还在诗里感激皇恩浩荡、无以为报,实在羞愧难当。诗里真情流露,无不令人感动万分。当然,后来有人认为这是苏东坡的计谋,因为他知道他在狱中所写的每一个字都会交到神宗皇帝手上。果不然,神宗皇帝也是感动得眼泪鼻涕稀里哗啦的,最后轻判了苏东坡。而傻逼逼的苏子由更是在看到诀别诗后伏案而泣,差点活活哭死。
苏东坡获释当天,子由于狱门外捂嘴而立迎接兄长,兄长见状惭愧至极,他深明子由要他管好自己的嘴。谁知兄弟俩去酒楼喝过两杯之后,苏东坡又原形毕露,开始口无遮拦了。没治!估计苏子由心里想,谁叫自己的兄长叫苏东坡呢?
苏东坡经过“乌台诗案”后被贬黄州、汝州,因太皇太后恩宠,不仅将其调回京都,还将其擢升为翰林学士知制诰,相当于做宰相前的岗前培训之职,也是全国文人学士中名气最高的学者职位。可苏东坡不识好歹,依旧我行我素,甚至耻笑当朝宰相为六只眼的乌龟,原因是他向宰相汇报工作,谁知宰相午睡未起,害他在门外苦等良久。宰相不知六眼乌龟是什么典故,苏东坡笑着说一只乌龟有两只眼,但你却睡了三只普通乌龟的觉。
不仅如此,苏东坡还得罪了当时鼎鼎大名的理学家程颢程颐,皆因程氏兄弟过于迂腐,且自命不凡。特别是在为老宰相司马光办丧礼之时,程颐不让司马光的家属在灵柩前向前来吊唁的客人还礼,称有违古法,而且一再阻拦大家,不让进司马光家的大门。苏东坡大为光火,骂程颐是“糟糠鄙俚”的假学究,从此结怨程家。
正是这样一个苏东坡,在其第二次被贬生涯里,再一次把无穷无尽的苦难分享给了苏子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