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回到租住的房间,打算整理一下,虽说东家在上一个租客离开后稍微打扫了一下,但毕竟不用心,我站在门口,看着空荡荡的房间,一张直挺挺光秃秃的板床和一个塞满报纸、票据乱七八糟的床头柜,还有一个坏了一个门的破旧大橱,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办,到底从哪里开始下手。
我这个没离开过家的大男人,竟然呆呆的手足无措起来。高妹拍拍我肩膀,笑着问道:“帅哥,怎么傻掉了。”我尴尬地笑笑,高妹自告奋勇,说:“你今天当务之急是把床整理干净,床铺整好,那样的话,至少晚上可以睡觉了。大橱和床头柜稍后今天也可以搞干净,这样的话你至少将就能够安顿下来了,厨房什么的不急,油盐酱醋啥都没,要慢慢添置,这几天就以外卖为主。卫生间的马桶和淋浴器一定要弄,人有三急少不了,那么热的天还要洗澡,否则……”高妹突然顿了顿,不说话,笑着看着我。
我正听的起劲,高妹骤然不说话,我着了套,问道:“否则怎么样呢?”高妹说:“否则你就变成臭男人了,干活肯定一身臭汗。”我回过神来,这小妮子竟然开我玩笑,我说:“那我就去你那里洗澡,洗完澡睡在你床上,看你怎么办。”高妹伸出细长的手指,在我的胳膊上扭了一下,我跳起来,说道:“你干吗,杀人啊。”高妹哈哈大笑,说:“不闹了,动手整理吧。”
玩笑归玩笑,高妹分析的句句在理,我们就按照她的建议开始整理起房间,我负责床和床头柜,她负责衣橱。我拎了一桶水,拿出两块抹布放进去,我们四只手伸进水桶里面,搓洗抹布,不经意间手和手触碰到一起,我心里竟突然不免有些心猿意马,几乎把持不住想把她的手拽住。我看了看高妹的脸庞,仿佛也有点粉色的桃花,正想开口说些什么,手机响了。
我一看电话号码,是张晓杰打的,连忙把手擦干,接起来。电话那头,张晓杰说:“听猴子说你泡了个80分的xs啊,明天我结婚一起带过来吃饭,晓得伐?位子替你留好了。”我还没来得及解释什么,就被张晓杰抢去话语:“一定要来,否则不要怪兄弟不客气。”我叹了口气,说:“尽量、尽量。”
电话挂断,我心想,猴子这家伙嘴巴是快呀,然后开始纳闷要不要带高妹去。我回拨了一个电话给猴子,电话铃声响了老半天,一直没接,罢了。高妹边擦衣橱边嚷嚷着:“快动手呀,偷懒啊,看着架势,仿佛是自家的事情一样。”我被感动了,看着她卖力的样子,重新拧干抹布干起活来。我几次欲言又止,高妹突然问:“谁的电话呀,你一口上海话,一句都没听懂。”
我鼓起勇气试探的问高妹:“明天你怎么安排呀?”高妹说:“没安排呀,吃吃睡睡,没啥意思。”突然神秘兮兮的看着我,问道:“干吗打听我的私生活,你要约我吗?”我抓住机会问:“是呀,可以约你吗?”高妹嘴巴微张,仿佛没想到我会这么答。
我说:“是这样的,明天和我去吃喜酒去,咋样?”高妹这样脸皮厚的女孩子,竟然也会脸红,我看着她的脸,又追问:“去不去?”高妹缓过神来,说:“去呀,干嘛不去,有吃有喝的,而且,我就当是替余似兰顶个班,冒充一下你的女朋友,不过你要怎么谢我的大恩大德呀。”
我说:“去你的,给你吃喝还不够呀,我那朋友的喜宴可是摆在五星级酒店哦,你要打扮的漂亮点。”我信口开河,又说:“那里有大龙虾、有鱼翅、有进口的牛排。”高妹竟然当真了,喳了喳嘴巴,自信地说:“放心吧,保证不给你丢人。”我忍不住取笑她:“看你这副馋样呢。”我们继续劳动,心中的大石头终于落地了,我想知道明天胖B看到我带着个80分的高妹去吃喜酒,会起到怎样的化学反应。
高妹喜滋滋的样子,边劳动边哼起了流行曲儿,声音虽然不响,却让我觉得异常温馨,只是我的心思却在游荡,脑子里总想着初恋,想的她是如何的残忍的和我分手,如何让我一个人孤独的躲在树林里面抽完一整包烟,而心却在绵绵的滴血,无法止住。
胖B的模样已经完全模糊不清,只剩下一个隐隐约约的轮廓,那种受到致命打击的心情,这么多年来却时常会突然涌上心头,一直没有完全的复原。同学聚会参加过好多次,巧的是每次我去,她正好有事没去,而我不去的时候,我不知道她在不在。我注册了一个开心网匿名帐号,偶然会偷偷上去打开她的主页,只是她屏蔽了陌生人,许多信息我根本看不到,陆陆续续听起她的几个朋友聊起来,知道她现在减了肥,换过不少男人,却不知道这肥减到了什么程度,而那些男人们,是否还在她的身边。
高妹看我沉默不语,想方设法说些玩笑,见我呆呆的没啥反应,嚷嚷道:“你这人真是块木头。”我回过神来,对着高妹傻笑,愣愣地问:“干嘛说我是木头?”高妹百媚生娇,说:“本小姐说了那么多笑话,你竟然连笑都不笑。”边说边摸摸肚子。我问:“你怎么了,太累了胃疼吗?”
高妹说:“不是,看家的那点笑话都讲完了,现在肚子里面啥货色都没有了。”我哈哈笑起来,高妹幽幽地说:“这个不是笑话,你到笑起来了,你这个人真奇怪。”我觉得过意不去,不再想胖B,至于明天会发生些什么,就明天再说吧。
小房间整理完毕,我和高妹又一鼓作气去卫生间整理。高妹指着马桶对我说:“这个我可不负责哦。”我眯起眼睛和高妹说:“这个东西的重要性,不亚于我们吃饭的饭碗的重要性。”高妹眨巴着大眼睛,长长的睫毛让我心神不宁,我解释说:“难道你可以只进不出吗?”高妹用细细的手指往我脑门一推,生生得疼。
在高妹的帮助下,我的小天地有了起色,再也不是那么的灰蒙蒙,而是窗明几亮,让人舒服的很,只是这天气闷得很,高妹全身已经湿透。我略带歉意的看着高妹,真诚地对高妹说:“今天你辛苦了。”高妹见我认真的样子,也没开玩笑,拍了拍我的肩膀,说:“朋友嘛,小意思啦。”
我说:“待会一起吃晚饭吧。”高妹说:“不吃了,我要回宿舍换衣服,湿答答难受死了。”我劝不住,只得看着高妹拿起随身小包包离开。我吞吞吐吐地说:“明天你…你别忘了哦。”高妹笑着说:“知道啦,你这个讨厌鬼,啰嗦。”说完踩着欢快的脚步走了。我看着高妹走远,渐渐消失在我的视线当中。
我关上门,回到房间,坐在床沿边,房间里面寂静的有些诡异,就在几分钟前,房间里面还充满了欢乐的笑声,几分钟后,就只有我细细体会着孤独的自由,这是不一样的滋味,就仿佛一个人前一秒钟还在喝一杯浓浓的奶茶,后一秒钟却只有一杯淡淡的毫无味道的白开水。
我突然问自己,这就是你一直追求的自由吗?独自一个人窝在这样一个小房间,家徒四壁,甚至连房子都不是你自己的,我开始怀疑起来。我看着堆在角落的电脑主机和显示器,仿佛发现了救命稻草,这东西今天可要搞定它,可是放哪呢,连张像样点的电脑桌也没有。
我摇摇头,突然想到小区门口的商铺,印象中有一家旧家具店的,还是去看看吧,有便宜的淘个电脑桌去。于是我一个人走出去,直直去往那排商铺,果然给我找到了一个旧家具店。我走进去,家具店老板迎上来,笑盈盈地问我要什么。我问:“我看看有没有电脑桌?”
家具店老板连忙说:“有有有,带着我走到角落,指着几张电脑桌说,新的旧的都有,你慢慢挑。”我看中一个小电脑桌,问老板多少钱。老板说:“你真好眼光,诚心要220块钱,原价300呢。”
我“切”了一下,翻了翻眼珠说:“220块,老板你抢劫啊。”老板真是好脾气,赔笑说:“这张可是全新的啊,送货上门还安装。”我摇摇头,说:“你这个价格就算了,太没诚意了。”边说边要装着要离开,老板急了,问:“那你说多少?”
我说:“100块差不多。”老板叹了口气说:“朋友,你这开玩笑了吧,我进价都不止这点,200块,赚你20块钱算了。”我摇摇头,还是要离开。老板说:“算了算了,180块,这个价你再走我也不拦你了。”我心中窃喜,成交。
钱货两清,我让老板送到家里。我在前面带路,落山的阳光照的我眼睛睁不起来,突然有一丝幻影出现在我的眼前,我心惊肉跳,刚才那场景,怎么那么熟悉,那不是我母亲讨价还价经常发生的事情吗?我自己怎么也变成这样了,我明明搬出了家,明明找到了自己的自由,为什么还是会这样?我找不到答案,只觉得心中空荡荡的,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