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区最里边的垃圾桶旁边停着辆三轮车,三轮车上放着把掉了竹子掉了一半的扫帚,扫帚下面压着纸板和五颜六色的瓶瓶罐罐,三轮车和垃圾桶中间有个身着旧蓝衣头发花白的老妇弯腰在垃圾桶里翻拣着,那衣服在阳光的映衬下越发的白了,她的背高高拱起着,上面“保洁”两个大字很是显眼。
她是负责这个小区清洁工作的,同时她也充当着这小区所有垃圾回收利用的总指挥,拥有对这些垃圾第一手分配的权利,在她的指挥里有些垃圾成了宝贝,而另外一些还照旧是垃圾,她像最挑剔的上帝,从沾满污渍的墨绿色垃圾桶里,一点点翻拣出有用的东西,有时候是个纸盒,有时候是个酒瓶,有时候是些木片,她总是小心翼翼的把她精心选出来的宝贝,从那些不明物中提出来,就像以前在地里拿着巧劲儿拔出成熟的花生棵,再小心翼翼的把它们堆放在身边。
今天的收获不小,她身边已经整整齐齐的摞了和小腿一样高的纸盒,还有围成一圈的十来个瓶子,她哼起了歌,这是最后一个垃圾桶呢,这个小区总共有十来个垃圾桶,今天每个都不错,一圈下来就把她那辆吱吱嘎嘎的旧三轮车堆的快满了,一三轮车的宝贝能换十几二十块钱呢。
她执着弯着身子往下翻,好像要用她的火眼金睛把所有的宝贝扫出来,然后用她温暖的一双手拯救出来。终于她站起了身,心满意足的捶了捶有些僵硬的腰,眼睛接着往远处望去,找宝贝找的时间长了眼睛总是有些酸疼,到底是不年轻了。
她负责清洁的这个小区有着环形的路,路两侧栽满了樱花树,正是单樱盛开的季节,白白粉粉的花密密实实地包着树,抬眼望去一路少女般的粉嫩,偶尔有风吹过便下起一场花瓣雨。她的心情更好了,一下又充满了干劲儿,她还差最后一步了,把搜出来的战斗成果码到她的车上就可以结束一天的工作回家了,一想到家,她便不是很留恋这番美景了。
她想收回视线完成最后一项工作早点回家,这时一个人闯入了她的视线,那是一个身着浅色麻衣外套长相清秀干净身材纤细的年轻女孩,那女孩在落满了花瓣的窄路上向她的方向走来,她一步一步走的很慢,头微微抬起,眼微闭,沐浴在阳光里,有花瓣拂过女孩的脸颊时,她便扬起一丝笑,那丝笑仿佛带着拥有全世界的幸福。
老妇看的有些痴了,她一直看着女孩,看着她走近,再走近,心里有些激动,她近距离的看到了女孩,那女孩有着一头乌黑发亮的头发,在阳光下闪着润泽的光,年轻时她自己也有这么好的头发,她喜欢把它们编成两条油亮亮的麻花辫。女孩终于与她擦肩而过,女孩经过时,有一股混合了樱花香气的果香飘入她的鼻中。她深深嗅了嗅,却没再扭头看那女孩,只是低下头看着自己粗黑又有些皲裂的双手,盯了好一会儿才弯下身缓慢的将她的战利品装上车子,有些笨拙的跨上车上,不一会儿在吱嘎声里车子走远了。
破车的目的地是三公里外的一个小瓦房,去往那地方的路上正在施工有些吵还尘土飞扬,蹬车人却浑不在意,义无反顾的使劲儿蹬着脚蹬,直到到了那个小瓦房前才停下来,下了车仔细把车锁好,屋里一个老头听到声音,从黑洞洞的厨房出来,手里端着盘青菜,他忙把手里的菜放在那张有些看不出颜色的桌子上,走过去替她拍拍身上的土,走的有些急了那腿也陂的更厉害了些,她看他走过来,身上还带着饭的香气,许是饿了,老妇竟觉得比那个女孩身上的香气还要好闻,她开心起来,冲老头笑笑,俩人相扶着走进了屋里。
和老妇擦肩而过后,女孩又继续走了好长时间,天色暗了,女孩走的也有些累了,她走进一幢楼里,女孩下了电梯走到一户门前,刚伸出手便听到里面吵吵嚷嚷的声音,她到底要住到什么时候,一个尖利的女声,你小点声,我妹那不是病了么,又丢了工作,我是她哥,住在咱家怎么了,一个压的低低的男声响起。女孩收住手站在门口,又转身下了楼,风有些凉了,女孩紧紧衣服漫无目的的往前走,路边垃圾桶里窜出一只猫吓的女孩一哆嗦,那只猫嚣张的站在垃圾桶上。女孩突然想起了下午见到的那个清洁工,她应该工作了几十年了吧,真好,身体还是这么健康,不像自己加了一年的班就垮了身体,还连累了哥哥,她小时候应该有父母的精心照顾才这么壮实的吧,不像自己只有拼命赚钱的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