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突如其来的变故屠戮了沐亦朗的美梦,与麦芃芃双双被控制在车里,他不禁内心苦笑,原来命运并没有厚待于他,噩梦就是噩梦,一生都逃不开的黑暗之手,根本不会醒。
“因为你很重要。”她温暖笃定的话语,成为他在尘世最后的力量。他紧紧握着她柔软纤细的小手,给她微笑,给她安慰。
黑衣男沉默着,没有立即回复他的要求。后座的这个女人,原本就不是他们的目标,而“支票随便填”这个诱惑实在巨大。他在考虑是不是该立刻答应他。
可是时机稍纵即逝,他竟然没有这个机会。一辆车从岔路急速奔来瞬间横拦住他们的去向,一个急刹车令车内几人重重撞击,车窗被钝器击碎,玻璃散落在黑衣人全身,来不及扎眼,他只觉胸前钝痛眼前发黑,径直失去知觉。失去知觉的,还有他的两个同伴。
沐亦朗紧紧护住尖叫的麦芃芃,捂住她的眼睛,唯恐她受到血腥画面的刺激。可是预料的血腥没有到来,一切干净利落,黑衣人顷刻被制服。还未看清来者是谁,车门打开,怀中的她被另一双手抱下。
“环九,带她离开。”居然是一个月未出现的元洛北!
她被连番的动荡吓傻了,浑身禁不住颤抖,脸色苍白,嘴唇喃喃不能言语。“听话,跟环九走。”元洛北脱下风衣为她披上,轻抚她的脸。
环九就没那么温柔了,上前架住她,拖着便走。她双腿发软,几度趔趄,环九不耐烦,反手把她扛在肩头。她说不出话,眼睛望着遍体鳞伤的沐亦朗与满身戾气的元洛北,长发飞舞,眼泪横流,诉不尽的担忧,说不出的慌乱。
沐亦朗捂住额前流血不止的伤口,给了她一个平生最灿烂最阳光的笑容,微微点头,在内心与她告别。
“去自首吧。”元洛北望着这满眼狼藉,心中感慨。这一个月,他调查了沐亦朗的所有秘密,告人的,不可告人的。这些秘密让他心惊。他不觉得拥有别人的秘密是件开心的事,若非被逼无奈,他才不愿蹚此浑水。
沐亦朗冷笑,转身便走。寒冰冰的利剑抵住他的后心。“去自首!”
沐亦朗缓缓转身,素隐剑在阳光下泛着青光,令人不寒而栗,“真是把好剑!元老板果然不是凡人!”他不禁惊声赞叹。
“今天你走不了,吴警官马上就到。”
“你就不怕你的秘密被揭穿?”
元洛北皱眉,“你要失言?已经给了你一个月的时间,是你太过自负而已。你与肖琦儿的勾当,别以为我毫不知情!”
“是吗?你也不要告诉我今天的事情与你没有半点关系!”
元洛北冷面如冰,九王玉的秘密,是他间接通过肖琦儿告之肖天和,肖天和得知真正的九王玉已经被悄然换走,当场大发雷霆起了杀机。
他特地命环九调了麦芃芃的闹钟,便是为护她周全,但没有料到她仍然匆忙赶来,身陷危机之中。
“自己的罪孽,便要自己承受。我自知没有做错,你也该付出代价。”素隐剑向前半分,抵住他的胸口。
“罪孽?究竟是为了正义,还是为了私欲,你心里最清楚!”
“你几次陷她于漩涡生死关头,有什么资格爱她?”
“我自有能力保护她。而且,我对她绝无半分伤害之心。”
“你怎么证明!?”
沐亦朗惨然冷笑,拼力刺进素隐剑,一丝血腥传来,血迹洇湿前胸衣襟。
“这一剑,是为绑架她而还。”他的脸因惨痛而苍白,额间分不清血水与汗水。
忍痛拔剑,他毫不犹豫将剑尖扎进右胸,“这一剑,是为今日她拼死救我而还。元洛北,你可满意?”
元洛北手腕回转,素隐剑从他身躯抽出,沐亦朗捂住伤口,拼力稳住心神。铁骨铮铮,十足硬汉。
“我本意并不是伤你,你的罪也不该由我来定。”元洛北冷冷的说,不带半分情意。
“那么,就后会有期了。”他望着对面飞驰而来的黑色越野,有了几分诡异的笑。元洛北猛然回身,只见车急停在沐亦朗身前,有人将他拉进车中绝尘而去。
元洛北没有追,山风瑟瑟,他今日逃走必然亡命天涯,他又何苦步步紧逼。各人只有宿命,他如今最在意的,只有他的心上人。
待麦芃芃醒过来,已经是第二天中午。她这一觉不知为何,睡的甚是昏沉,仿佛几辈子不曾入眠于一朝弥补般嗜睡。如果不是肠胃咕咕斗争,恐怕她还要再睡上一天一夜。
空气中弥漫着番茄牛腩面的浓香,还有香菜的特异味道。她矫情的睁开眼睛,看见家常打扮的元洛北端着一碗牛腩面正情意浓浓的望着自己。热气氤氲缭绕,她有些懵懂。
“你怎么在这?不去陪你的肖大小姐?”她扭头酸溜溜的赌气,不想看他。
“她?她恐怕最近都没什么闲心了,沐亦朗向警局发了检举信,肖天和与谭木森正在接受调查,要变天喽。”他今日心情不错,坐在床边挑着面条诱惑她,“饿不饿?想不想尝一口?这可是我做的番茄牛腩面,赏个脸如何?”
“沐亦朗?沐亦朗怎么样了?”她忽然想起来那个鲜血淋漓的人在险境中给予自己的保护与安慰,忧心不已。
元洛北不在意的略微昂昂头,“他跑了。你不用担心。”
三个黑衣人已经被吴诩抓获,简单的买凶伤人,虽然对方不承认,但顺藤摸瓜,不难查出幕后指使者。他已将沐亦朗的所有罪证交给警局,他做了他认为该做的一切,其余的,他并不想操心。
“他为什么要跑?哦对,有人要害他。还是躲起来比较好。”她喃喃的自言自语。黑衣人的凶残历历在目,她回想起来不禁打起了寒战。
“哎。”元洛北轻叹一声,捏捏她的脸,“你到现在仍认为他是被人所害?难道你不知道无风不起浪,这些人为什么偏偏要害他?你不想想原因吗?他可不是什么好人。”
麦芃芃急了,绣花枕头扔了过来,“你是好人,好人都这么欺负人吗?你给我解释下,肖琦儿是怎么回事!”
“那你给我解释下,为什么要跑到城外长亭,你是不是要跟他出走?都嘱咐你要守妇道,为何不听话?”他反咬一口据理力争。
“我是去告诉他,我不能跟他走!”她气急了,手舞足蹈。
元洛北奸计得逞般换了笑脸,“我相信你,但你也要相信我才行。我说过,不要管看到什么听到什么,你要问自己的心。我发誓,我跟肖琦儿,什么事情都没有。”
麦芃芃翻着白眼,端过面大口大口的开吃,心中暗骂自己没出息,他才解释这几句,而且这么轻描淡写,她自己居然瞬间便相信了他。
整个下午,她的心情都未能平复。元洛北给她讲了沐亦朗的所有秘密,让她认识了一个她从不知晓的沐亦朗。她不傻,反而可以说很聪明。他像个迷一般出现,她不是未曾怀疑,只是,真相如此赤裸裸难以接受,她想象过无数次,居然是这样的结局。
可是,可是她也并不糊涂。他的处心积虑阴谋诡计是真,千方百计靠近获取她的好感是真,对马鹿玉佩虎视眈眈是真,可他在背后炙热温存的眼神、危机关头的舍身相互、点滴温情的照顾关怀,同样出自真心。她早就有所怀疑,他温柔的为自己抹药系鞋带的样子,与暗洞里的哑巴一模一样,那小心翼翼紧张的神情,亦是如出一辙。她早该想到的,可是两个人相去万余里,她真真是不敢做此想。
真相竟是这样,除了隐瞒、欺骗、利用,竟然还有他的离奇身世。她终于明白他为何常常独立天台遥望墓地的方向,终于明白他为何伤痕累累永远做独行侠,终于明白越野车的后备箱为何有着野外生存工具。他是如此可怜,亦是如此孤寂。若自己早点发现,是否会愿意给他更多温暖?
此时此刻,善良的麦芃芃心中的怨,竟然远远不如悲戚来的更多。
如今他身在何方?伤口是否会有人为他精心处理?
“他自有他的命运,不要多想了。麦小姐,请问这是你的吗?” 元洛北手一伸,递过来她丢失了很久的日记本。
“原来你才是那个可恨的小毛贼!”她又气又恼,秘密定然是被他窥探的一清二楚,她暴露了!
元洛北微微一笑,坚实的手臂环绕住她洁白如玉的脖颈,“是啊,我就是毛贼,偷心的毛贼。”
窗外大雪纷飞,今年的冬,仿佛雪就没有停过。快过年了呵,麦芃芃心里五味杂陈,说不清是什么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