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7月17日跨夜,在开往广州的特快火车上抓住了灵感)
绿皮车,一路驶向北的T某某好像从来不觉得累,平稳而又心急的向着终点驶去。
靠窗坐的阿正眼神和往常一样迷离,但这次不是因为喝酒,而是斜对坐着的染着粉红色指甲的年龄看似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女孩儿上身。又或者,女人上身,阿正想,但愿她是个女孩儿吧。女孩儿正在不停的打电话,还一边看无声的综艺节目。阿正的眼偷偷的跳动着。嗯,好像是黄磊等参加的极限挑战,又好像是邓超领衔的奔跑吧兄弟。哦!是……
阿正的思路突然被打断了,远处传来了列车员叫卖声,主角是一批包装精美的酒壶,嗯,说酒壶比较合适,没有杯子的形状,也没有瓶子的高度。列车员说它们是从内蒙古当地生产并运上火车的,是专营专销。酒壶可以用精致形容,符合黄金比例的审美,盖子的地方好像是镶着钻石,鬼都知道那不可能是真的。酒壶里面装着内蒙古的特产酒。
唯一能让阿正从女孩儿身上转移注意力的也就是酒了。阿正并不是打心底喜欢喝酒,他只是需要,应酬的时候需要,自己在写每年的任务计划时也需要。久而久之,他对酒的关注竟超过了对女孩儿的享受。
要不买一个?阿正是在做无谓的斗争,谁都不会和自己过不去。
于是火车停止,放进办公室主任专用车的行李箱里,多了一对精致的酒壶,内蒙古酒壶。
酒壶的酒在临近回到家里的某个不经意的瞬间就被倒光了,随着倒光了的还有火车上那个后来又披上海军蓝外套的抹着粉色指甲的女孩儿。
“这是我在火车上收集的酒壶,漂亮吧,小敏”阿正一边抱抱自己的高中女友兼老婆,一边急急忙忙的介绍自己的收藏品。小敏当然知道这是“收藏品”,只是阿正口中的收藏品。这么多年了,她最了解自己的老公了。“快吃饭吧,把它们放这儿吧”小敏偷偷的笑着,顺手把酒壶,把老公的收藏品放在了书柜上。
公务员的工作单调日复一日年复一年,阿正虽然抱怨,但是还是会按时去县城上班儿。因为他是一把手儿,二把手儿还是个二把刀。去县城的路再好认不过了,一条枪型路线,沿路只拐一个弯儿。就是在这条简单的路上发生了阿正有生以来碰到的最复杂的事儿。再寻常不过的扫视路旁有没有需要捎的人,结果,看到一滩血,一件褐色的风衣,一条黑色的皮裤。这应该是一场车祸,不过今天交警处理的有点儿太快了,这不像以往的风格。阿正笑了,自己觉得自己笑得挺诡异,不,是很诡异。他刚想加速甩开这个场景,手机响了,是小敏。阿正停下车,一边接电话一边解开安全带,下意识的打开车门,离开车子。“正哥,你的收藏品让我给扔了,呵呵呵呵咯咯咯哈”
小敏这一连串笑是高中时代最吸引阿正的。阿正也再熟悉不过,肯定是不小心摔了某件东西,直接扔了,只是例行公事和自己汇报而已。只是他不确定是哪件收藏品,别的还好,可别是那对酒壶啊,那对酒壶是一段记忆的见证者,也是本来打算送给杨副市长的情人的。
杨副市长的情人正是阿正初中,那个还没有女神这个名词的时光的女神,陈子然。阿正知道她是双面情人,也给予了自己的充分理解和接受。“哪件呀,小静”阿正叫着小敏的乳名,问得很小心,也很不耐烦。“酒壶呗”依然是属于小敏式的满不在乎的语气。阿正不是生气,是比生气还压抑的理解和承受。本来慢慢踱着步打电话,结果变成了小跑儿,突然,一个急停。这个被动的急停让阿正迅速的温柔的挂掉了电话。他不知不觉走到了那摊血迹旁,令他诧异的是,那件风衣的附近,一对酒壶就那样安详的躺着,安详得仿佛等着人来取走。酒壶的精致让他印象深刻,但阿正的理性不会让他认为这就是自己的酒壶。阿正有时候很固执,有时候又像只猴子,极聪明极灵活。他很快做出选择,拿着捡来的酒壶跑回了路边的汽车。
他把酒壶背着小敏送进了陈子然的卧室。
说来奇怪,但从那儿以后,阿正沾酒必醉。醉后不再是困意袭来而是那摊血,那件风衣,那条皮裤,还有没完没了的和自己的小静说自己的苦衷,在感情上的压抑。小敏也不再像以前那样微笑着看着阿正睡觉,而是每当阿正冲着她耍酒疯倒苦水的时候,她总是哭,那种不做声的哭。
……
后来,很久以后的一个冬天,天不是很冷,但是下着很大的雪。这天,阿正滴酒未沾,小敏很贤惠的看着孩子,孩子在玩儿堆积木,这个时候阿正在做饭,小敏望着门儿发了一会儿呆。
“阿正!我不想活了!”阿正听到这个声音,一下子就惊呆了,更确切的说吓着了。这分明是子然的声音!“她来干嘛?!”阿正顺着砸门声,几乎是和小敏撞在一起,开了门。
没错,是陈子然。
头发凌乱,衣服性感,满身酒气的子然。
一边叫着阿正的名字的一边往嘴里灌酒的子然。
左手里那个酒壶?!还有,还有,陈子然怀里那个更加精致的酒壶!!
雪花就那样飘着,落在了泪上,吹在了孩子的脸上,积木轰塌的声音夹杂着风显得异常清晰!
安静的对峙!
陈子然不再胡乱嚎叫,吃惊的看着小敏,阿正的脸在冬日里异常涨红。
哭声!
这次的哭声让雪花也停止了,是小敏的,冲向陈子然掇出酒壶抱着痛哭的小敏可怜得动人。她的哭,是痛彻心扉的哭,是恨自己的哭。哭声怎么又像笑声?是,小敏是在笑,拿着手机,拿着酒壶,在笑着止不住的流泪。
于此同时,陈子然扑在阿正的怀里,又气又恨又满含娇羞的捶打着阿正!
“老杨那个不要脸的,他竟然当着他老婆的面打我!啊,我受不了了……阿正……”
阿正,愣着,要推开子然的手停在半空中,他直愣愣的看着,不,是盯着自己的小静。苦笑着的小敏手里的手机再熟悉不过,韩胜南的摩托罗拉。前段时间他才从别人的口中得知韩胜南因为车祸在几年前去世的消息。此时,手机被小敏抱在怀里,同样被抱在怀里的还有那两个精致的酒壶!
“韩胜南的手机不是在和小静分手那天拿回去了么?怎么,怎么还在小静手里?”他木讷的推开陈子然,毫无表情的抽出小敏手里的手机,踌躇着,打开?
打开。
一切都变得无比清晰,清晰的无比恐怖。那手机屏幕上,小敏和韩胜南亲密的靠在一起,韩胜南穿着褐色的风衣,黑色的皮裤。这场景再熟悉不过了,对于阿正来说,酒就是导演,在这些年里,一直重复相同的画面,褐色的风衣,黑色的皮裤,和照片上唯一不同的是消失的血迹!
时间!去找陈子然的那天!
孩子!阿正回头看了看自己的孩子,是啊,自己的孩子被眼前所有的一切惊呆的忘记了寒冷……
后来……生活中不再有那场冬雪,但生活还是继续,除了一如既往的沉重外,消失了阿正对孩子的宠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