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传染病
在肺炎大肆猖獗的今天,我想从一个普通人的视角聊聊传染病。
我所经历的第一种传染病是脑炎,学名叫做流行性乙型脑炎。我是其中一位确诊者。
不知道当时是几岁。因为患过脑炎,我对儿时的记忆非常模糊,甚至有一长段的时间是空白的。可能这就是所谓的脑炎后遗症。后来长大了听母亲说起这段经历,结合脑子里模糊的印象,又百度了一下发病的规律,感觉应该是四岁多的时候。可能是不想有这一段的记忆,竟然从来没有问过父亲母亲具体的得病时间。
隐约记得是个炎热的夏天的午后,大人们多在午休,小孩们睡不着相约在树上摘桑椹。那时的桑椹又紫又甜。那棵桑椹树不算太高,但又粗又壮。孩子们中我爬的最高,因为我是他们的大王。有个在下面的小女孩给我说她想吃最上面的那个桑椹,我便摘下来扔给她。她没有接住,从树上摔下来了。我隐约记得我们的嘴上手上都是紫色的,也隐约记得那脆甜脆甜的笑声,也隐约记得那女孩哭了我们便一哄而散各回各家了。过了两天母亲说那个女孩死了,我一度害怕了很久,以为是我给她的桑椹有毒,是我毒死了那个女孩,因为她的嘴真的是中毒了一样。原谅我记不住她的名字,原谅我没有在她摔倒后扶她一把。在我的自责和大人的惋惜中,我们没有发现,乙脑病毒悄悄的来临了。
过了两天,我开始咳嗽发烧。母亲一度以为我感冒了。那时父亲在县城国营单位上班。母亲那天想去县城找父亲说点亲戚家的事,根本没把我的病当回事,见着父亲了随口说一句我咳嗽发烧。父亲的意识还是比较超前的,那时间他虽然不知道这是一种致命的传染病,但是那段时间总听说有小孩死去。父亲拉着母亲带我去了县医院。听父亲说,去了医院后医生让做了骨髓穿刺。父亲说他按着我的身体,看着那么长的针穿进了我的腰背。我不记得我有没有哭,因为这段在医院的记忆我是一片空白。然后我确诊了是脑炎。
后来听母亲说我被安排在了一个二十多个小孩的大病房。母亲说每天都有小孩被抬出去。有次她出去给我弄吃的,回来走到病房门前时看到有个小孩抬出来了,她路都不会走了,正值壮年的母亲吓的尿裤子了。后来她每次说到这幕的时候总是揪的我胳膊都疼了。那时间年龄小,体会不到母亲当时的心情,总是没心没肺的笑说抬出去的不是我。
再后来,偌大的病房只剩下我跟另外一个男孩。那个男孩的爷爷是个高干。他们家条件好,有电风扇。那个爷爷把电风扇拿来让我们凉快吹风。父亲却坚决拒绝他的好意,把我移到角落里不让吹风。我不明白父亲的意思,不知道父亲这样做的道理。后来我们两个出院了,再后来听父亲说那个男孩回家后不久也死了。父亲一度说是因为他扇了电风扇。
再后来,我便出院回家了。到七岁上小学前的记忆基本为零。只是从哥哥姐姐的口中得知,出院回家的我被父亲母亲宠上了天,衣服只给我买新的,西瓜只吃西瓜尖……还有打遍全村无敌手。
对于那次脑炎的经历,我是没有感觉的,因为我没有记忆。后来十几岁时,跟父亲在县城偶遇到当时的医生,听他感慨道:“这闺女命大啊!晚送来一天就没命了”
村里染上脑炎活过来的还有个男孩,他不幸有了严重的后遗症。口歪眼斜流口水,不会说话,手脚都是别着的,最后没有活过18岁。
说了这么多,人类从来就没有离开过传染病。我是脑炎的幸存者,我们大家都是传染病的幸存者。老天不仅仅给了我们一次生命,他还给了我们很多活下来的机会。这次疫情过后 ,比之前更要懂得珍惜生命,珍惜我们活着的每一天。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经历过这场大难,愿我们都能看淡名利,卸下很多的包袱,好好的活着!
是的,好好的活着!
———共勉于这个没有睡意的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