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载:九境成丹万骨枯 《目录》
阴冷潮湿的洞穴中,李伴情将偷来的毯子和被褥铺在一块大岩石上,又将两根蜡烛就着篝火点起,齐齐的放到另一块石台上,石台上铺着红布,上面还有两只碗,一坛酒,还有一方带血的帕子。
这帕子是当初在巴东时,云七酒让他联络伊照时用的,他一直带在身边,不曾离开过。
“师叔,我们终于要成亲了。”
他将昏迷的云七酒扶到石台前,看着那蜡烛跳动的火苗自言自语道:“成了亲之后,你就是我的妻子了,我再叫你师叔就不好了,我可以喊你的小名吗?”
云七酒脸色发白,即使在那跳动温热的火苗之下,也不见半点血色。
“你不说,我就当你同意了,以后,我就叫你阿酒好不好?”
他低头亲了亲云七酒的额头,按着她的头和自己一起向那石台叩首。
拜了堂,他从那酒坛中倒了两碗酒,一碗自己饮下,另一碗他灌给了云七酒,浓烈高醇的酒使云七酒猛咳了几声,从昏迷中醒了过来。
“你……你干什么?”
“阿酒,我们已经拜过堂了,你该喊我“相公”。”
他温温敛敛的道,语气如同寻常百姓家的男子。
云七酒眼中愣了愣,随后一把推开他,扶着那石台踉踉跄跄的站起身来:“李伴情,你够了,别让我后悔救了你!”
“阿酒,你该叫我“相公”。”
他坚持,云七酒眼中微暗,一直以来压制的怒火终于熊熊而起,抓起那桌上的酒碗向他砸了过去:“滚!”
酒碗砸在李伴的胸前,他动也没动,云七酒见他眉角微下,冷冷一笑,道:“我好言劝尽,你水火不进,李伴情,你有完没完?你喜欢我我就嫁给你吗?你想要什么必须得到吗?你以为你是谁?这世上没有一个人能想要什么就有什么!你觉得自己可怜,这世间可怜的人多了,你算老几!”
她盯着他毫不退缩,眼中狠意不减,接着道:“我现在打不过你,你想做什么龌龊事我也无力反抗,但我告诉你,除非我死了,不然,你别想动我一根手指头!”
“我不想让你死,我只想和你并肩站在一起,永远陪着你而已。”
她嗤笑一笑,扶着那石台仰头接着问道:“你太幼稚了,你本来不就是和我并肩站在一起吗?”
李伴情脸色一变,道:“不,不是。在你眼里,我只是你的师侄而已,是晚辈。可我要的不是这个身份,我要你的心。”
“你要什么我就必须给什么吗?”
云七酒的怒意达到了顶峰,她气得连扶着石头的手指都在发抖:“好!你想要我,我给你,但我们公平一点,你把我想要的给我,我就心甘情愿的嫁你为妻,喊你一声“相公”又有何难,生儿育女隐居山林,只要你愿意,我什么都依你,如何?”
她这一声“如何?”满腔皆是恨意冉冉,可惜李伴情被她前面所说的那些话激得兴奋不已,问道:“好,你要我做什么?我一定做到。”
云七酒眼底恨意微闪,开口道:“我要我全家死去的七十八口全部活过来。”
李伴情一听,眼中闪闪的眸光瞬间黯然而落。
“做不到吗?”
李伴情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他做不到,准确的来说,是没有人能做到。
“好,那我换一个,我要白竹教所有人死,我要我弟弟健健康康的醒过来,我要我大姐回到我身边,你做得到吗?”
李伴情不答,云七酒扶着那石台坐到了地上,她身上的伤让她连站着都困难了起来。
“顾修严也没有做到这些。”
“是,所以他也没提要求。”
李伴情眼中闪过一丝不解,问道:“那你为什么会喜欢他?”
“我没有喜欢他。”
“你有。”
他幽怨而愤恨,云七酒笑,道:“我真的很好奇,究竟是什么邪功能把一个人变成这个样子。就算我有,可那关你什么事,我有权力喜欢任何一个人,也有权利不喜欢,这和你无关,你既然想得到我,就要按我的要求去做。不然,你就杀了我。我知道,我的要求很过份,你做不到也很正常。”
她坐在那儿,似是已不想再多说一句话,从来没想过,她会和李伴情站在这种立场上,这让她感到太无奈了。
李伴情也坐了下来,他不再想着得到云七酒这个人,他想得到她的全部,就像她说的那样,心甘情愿的和他在一起,为他生儿育女,做她的妻子。
“好,我答应你,我会按你说的,杀了白竹教的所有人,让你们姐弟团聚,但在那之前,你不能和顾修严在一起!”
他虽要求,但还是妥协了。
云七酒却对他的条件挑眉反讽道:“你如果一辈子也灭不掉白竹教的人,难道要我等你一辈子吗?这不可能。小弟和大姐我自己会救,我给你三年时间,三年之内你若做不到,我们也没什么好谈的了。”
三年,不长。
她表情淡漠的看着李伴情,好像在看着一个不相关的人,说句实话,她最擅长这种谈判,她擅长把自己的筹码放到最大,把对方的要求缩降的越来越低,特别是对于不相干的人,她更会把这个优点发挥到最极致。
她知道李伴情想要什么,这就是他的弱点。
欲望会害了你,想要的越多,暴露的越多。
云七酒从洞中出来时,天还未亮。
她拒绝了李伴情送她回来的想法,她再也不想看到他了,一刻都不想再呆在他身边。寒风吹来,她忍不住打个了冷颤,深一脚浅一脚的向山上走去,这山说大不大,说小却也不小,她走了一上午,还是没看到有任何人生活过的痕迹,今天已经是初二,从昨天被掳走开始,她已经一天一夜不曾食过东西,除了李伴情灌给她的那碗酒,她也没喝过水。
躺在半截粗壮的枯木上,她望着空中的盘旋的鹰隼视线慢慢有些模糊,如果就这么睡过去,恐怕一个时辰不到,她就会被那些食肉鸟儿啄成白骨,说不定还会把她的内脏肺腑之类的东西叼走藏起来当晚餐。
真是一点儿都不会浪费的死法。
她终是不愿自己就这样死去的,休息了片刻后,从雪地里捡了根树枝当拐杖继续向山上走着,天很冷很冷,到了下午黄昏时,她走到了一处山崖下,这山里的冬天虽冷,但夜里才是最可怕的时候,顾修严说过,这山里有野兽,而许多野兽都喜欢在夜里出没,天完全暗下来之前,她必须要找到一处过夜的地方,即能挡寒,亦能生火吓退野兽,幸运的话,还指引那些人找到她。这山崖下有一处凹进去的石壁,刚好能遮挡风寒。
只是,她要捡够能烧到明天天亮的柴火。
冬天的夜晚来的很快,云七酒不敢休息,去最近的林子中开始捡柴,这里的雪都没化,雪层下的枯木没有受潮,能烧得起来,抬头间,她似乎看到林子里有什么东西趴在雪地上。
谁在那儿?
云七酒心头一跳,如果是野兽,那她就真的完了。别说老虎,她现在连一只狐狸也对付不了,眯着眼向那个方向看了看,她大气也不敢喘的轻轻的向后退,突然一阵风吹来,一条蓝色破布从那东西身上吹了下来,落到了云七酒的身前。
她低头捡起一看,这布料似乎有些眼熟,抬头再向林子上空看去,树枝被折断的痕迹一路直从上面到那个“野兽”落下的地方。
是从上面掉下来的。
是什么?
不再后退,她开始向那个东西走了过去。
待到身前时,她终于看清楚了这个“野兽”的真面目。
丰姨,园叔。
两人的尸体抱在一起,园叔的手紧紧的抱在丰姨的头上,似乎是怕她受到什么伤害,园叔将自己大半个身子都垫在了下面,表情还是那般安和慈蔼,仿佛他们不是从上面掉下来,而是本来就待在这儿一样,枯枝刮破了两人的皮肤和衣衫,却无法使他们分离。
云七酒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此刻,她只觉得难过和悲伤,丰姨待她很好,园叔虽然话不多,但却看得出来是个温然和气的前辈,她在山上住的这些时间,幸得他们细心照料,真心待她好的人不多,丰姨与园叔便是其中的两人。
会帮她晒被子,会让她准时喝药,偶尔也会像母亲一样嗔怪她不懂顾修严的心思,他们为什么会从上面掉下来?顾修严呢?他待丰姨如母,待园叔似父,他们死在这儿,他一定伤心欲绝。
云七酒知道一定发生了什么事,可却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她狠狠的抓了抓自己的头,她不敢想这些事是不是和李伴情有关。
她希望不是,但她也明白,有时候,越怕什么,越来什么。
跪在两人身旁,她伏身狠狠的磕了几个头,一个,两个,三个,四个……
“对不起,丰……姨,园叔。”
她起身看了看两人的死状,伏身又磕了几个,泪水无声的顺着她的脸颊流了下来,懊悔,难过,愧疚,委屈,她心中五味杂陈。
如果是李伴情做的,那顾修严他知道了吗?他会怎么想。他会恨死自己吧!如果不是想帮她,也不会把李伴情带入山中,她不知道,她不知道,她什么也不知道。身子一松,她倒在地上捂着脸小声的抽泣着。
“唔……唔,唔。”
讨厌,讨厌,为什么要这样?为什么又有人因为自己而失去了生命,她厌恶极了这种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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