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应该有一部这样的影片,把“性”这个话题摆上台面,把社会对待受侵害女性的态度赤裸裸地展现出来。《嘉年华》中受到性侵的女孩让人心疼,然而更让人心寒的是整个社会对待她们的态度。
性侵案件的发生往往是在熟人之间,影片中的两个小姑娘小文和新新就是被新新的干爹侵犯的。导演的意图并不在于案件本身,整个性侵案的过程很简略地就做了交代。影片注重的是性侵案发生后,社会对待事情以及受害者的态度。
家本应是对小文和新新来说是受伤害后休憩的最好的港湾,而小文和新新的家却无一不把她们推向更暗的深渊。受害的两个家庭,一个懦弱,一个暴烈。施暴者是新新的干爹,事情发生后,新新的父母竟然妄图和施暴者刘会长交易。以女儿的受伤为筹码获取利益。在和小文父亲的交涉中拿出苹果手机说是刘会长给小文的,然后提出了交易方案——让刘会长承担两个女孩以后的学费。看似为了新新着想,实则是把女儿作为一件可以买卖的商品。
小文的母亲对待此事的反应则激烈得多。她想一个受伤的野兽对所有人都保持着一份警惕和怒意,当警局的王队长要小文再做一次口供,面对王队长的质问,她拍着桌子说,你是不是不相信我女儿的话,你怎么不去抓那个畜生;当郝律师询问她事情发生当晚,她在干什么,她极度不耐烦。
更可怕的是,她把这种暴烈的怒意同样地实施到了女儿身上。在医院小文检查结果出来后,她毫不留情地给了一巴掌,对女儿的穿着打扮保持着偏见,这种偏见在现实生活中大有信徒,认为女性穿着给了施暴者侵害的理由,认为侵害的发生受害者也有错,甚至最大的原因还在受害者身上。于是她撕扯小文的衣服,将小文作为女性特征的长发剪了,她丝毫不反省自己作为母亲,作为监护人的责任。
面对这样比性侵程度更重的二次伤害,受害者只能选择逃避。于是小文离家出走,到了父亲的身边。小文的父亲是片中唯一的正面男性角色,在知道小文遭受的伤害后尽力地保护她,在新新的父母提出交易方案后,他说:“公道呢?”
在片中,其他的男性角色无一例外不是丑陋的。施暴的刘会长自不必说,他是男性权威的象征,在片中他没有正面露脸,却无处不在。从侵害到交易,掩盖事实,贿赂王队长和所谓的专家,他是在后面一手操控的人。这是对现实社会的讽喻。
其他人无一不是罪恶的帮凶,本该是伸张正义的警局王队长在让小文做二次口供的时候,说出了“现在的小孩什么不懂?”的话,而在这场戏中,王队长尽管有台词,画中却少有出现他的人,画面对准的是小文的母亲,郝律师,在这里,王队长就是社会上冷冰冰的话语。同样,在郝律师把刘会长进入小文房间的视频交给他的时候,他们之间的对话也是这种处理方式。还有帮着掩盖事实不想惹祸上身的旅馆老板,莉莉的混混男友小健问小米要视频,恐怕也就是想要敲诈刘会长。
揭示真想,寻求公道的是郝律师,只有她才真正关心小文,帮助小文。去旅馆找证据,为了从小米口中得知真想给她钱。这里一定不能忽视的是小米这条线。她的行动就是女性觉醒,寻求身份的过程。
小米是旅馆打黑工的打杂工,没有身份证。三年前从家里逃了出来,辗转15个地方,在这里落了脚。她说她喜欢这里,暖和,就连一个要饭的夜里也能睡个好觉。影片的第一个镜头就是小米,她在那尊巨大的玛丽莲·梦露的雕像脚下,细细观赏,品味,用手机摄下雕像的裙底风光。这个时候她是懵懂的。
她在影片中的诉求是想要一个身份证,亦是寻求身份认同。在整个过程中她对自我女性身份的认知先是从众,性感,美。她会藏起小文的假发套,那个假发套那么像玛丽莲·梦露的金发,看见莉莉身上的纹身,她轻轻抚摸,这就是女性之美吧;然后是美的破碎,宛如玛丽莲·梦露雕像脚上贴上了牛皮癣广告,撕扯不净。莉莉不得已的陪酒,让她看清了他们是怎么对待美丽的女人的;最后随着玛丽莲·梦露雕像的推倒,她的自我意识终于觉醒,在把自己当做物品交出去之前,她砸断锁在电车轮胎上的铁链,骑上电车离开了。
电影最后,小米骑着电车离开,载着玛丽莲·梦露雕像的大卡车从她身边驶过,去往不知道的何方。就像小米,不知道她将去何处,她的第16个地方是不是还那么暖和,夜里要饭的能不能睡个好觉。但是,不重要了,她已经知道自己是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