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咸丰服务区出来刚提速,坐在旁边的思雨和我同时叫了起来,车灯里,一只黑猫旁若无人地横穿马路,来不及减速,也不敢乱打方向,就这样压过去了。
那一霎那,我感受到左前轮碾压时地轻微颠簸。
车里一下子安静。也许都有不祥的感觉,又不敢说出来。
心里有些小害怕与难过,为那只无辜的猫,也为车上两个在黑夜里奔波的女子。
这个时候适合某某人在旁边,至少那些恐慌的情绪可能会少一些。
原本有些疲乏,就一再灌咖啡,这一碾压,一下子清醒得不得了。
联想到下午刚做了一件蠢事,最近又一直心神不宁,上网查,我宁愿相信大部分说法:猫是挡灾来了。急忙补救地忏悔:对不起啊,你不要怪我,我不是故意的。
思雨在旁边补刀:大半夜地,它跑到高速路上来干什么啊?那就不好怪我们哦。
不知道是那杯咖啡还是那只猫,竟然整夜无眠。
想起一些少年时候看过、听过、遇过的事,权且叫做:灵异的事吧,写下来,胆小的请飘过。
在我15岁那年,对门18岁的周家姑娘去世了。
她因美貌在那个小县城名声在外。
走的那天,她母亲回来通知各亲戚、乡邻,正好碰见我母亲。我母亲很奇怪地说:不会吧,我刚才还看见你家红梅在楼上走。
她母亲眼泪霎时就下来了,说:刚刚落气的,还在医院。
她也许明白是女儿回来看看了。
即便此时已经时隔20多年,想起来依然有些悚然。
后面就来了那个离谱的算命先生郭达兰。
他趿着拖鞋,捧着一纸包糖,从黄家门里踏出来,缓缓说:这个走了后,西街上还要走两个18岁的女子,一共要走三个。
他口里含着一颗糖,衣服的下摆被风吹得扬起来,啪嗒啪嗒的拖鞋声音在青石板的巷子里尤为清晰。
第三年,与我同年的范家小女儿,18岁,自杀。
这时候大人们才想起来郭达兰的话,三个,现在走了两个。
我母亲有些害怕了,就说去找我姨叔来打扫一下。我的姨叔也是懂这个的。
那个傍晚,姨叔在我家灶屋,点了香、纸钱,蜡烛后,抿了一口酒,口里碎碎念着,一会儿,他坐在椅子上,闭着眼睛,说了一些让我终身难忘的话。
仿佛另外一个人在他身上。他说:那天晚上我们去吃口味,你开的钱,我的钱留下来有其他用处的。你借了我两块钱买《女友》,你还给我妈哈。我们换着穿的衣服,你还给我。那个歌本,你还给别个。
我搂着母亲的手臂,越抓越紧,一动不敢动。
姨叔说的全是我和范家女儿之间的小女生事情。似乎他是当事人一样。
傍晚的灶屋里,纸钱的烟雾弥漫在香和蜡烛的火星中,越过土墙向外面飘去。
黄昏中,我要努力分辨才能看清姨叔的脸部,他的眼睛一直闭着,断断续续的词语不时从他嘴里蹦出来,仿佛在说一个过往的故事。
母亲虔诚地听着。在姨叔从那个状态出来后,要求他为我画了符。按照要求,我把2块钱给了范妈、把歌本还给了甘芳、把换着穿的衣服烧掉了。
但是,第三年,西街第三个18岁的姑娘走了。街口尹家姑娘,自杀。
那个像咒语一样的预言,终究在这个巷子里圆满地画上句号。
不知道郭达兰现在在哪里?我的姨叔已经归西。
姨叔的本事,很小就已经知晓,但他要喝酒到微醺时才会说出来。13岁时,与母亲去二孃家,他正好从外面办事回来,脸红耳赤,拉一把木椅子坐下,大姐啊,他叫我母亲,你什么时候来的啊?二孃在一边嗔怪姨叔又喝多了。
院坝里的竹叶子被风吹得刷刷响。
姨叔看着我说:不要看你现在朋友多,等你大了,没有几个的。
彼时年少轻狂,身边呼啦啦算下来怎么也有20多个朋友,小学加中学,怎么会没有朋友?没有朋友,岂不闷死?
但这句话像一道符,撵着我成长。随着年岁增长,日益见证姨叔的话是对的。那些儿时、少时的朋友果然像蒲公英一样轻易散落。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
姨叔用罗盘看屋基、看日子在那一方是出名的灵。谁家有人病了,来请他看看是否有救,假如碰到他正好要去山上挖土,那肯定没有救,因为挖土意味着挖坟。
他在傍晚或者深夜经过一个地方,总能看见一些魂魄,能准确地说出,这个地方曾经因为什么事,走了一个什么样的人。
少年时的我曾经冒出过找他学艺、行走江湖的念头,姨叔拉长了声音,斜睨着我说:学了就会看见那些孤魂野鬼哦。终究因为胆小放弃了。
我从不偏激地认为这些诡异的事是迷信,宁愿相信的确有另外一个世界存在。
只可惜了郭达兰或者姨叔,他们的那些衣钵没有传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