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小的时候,外婆就已经很年迈了。那瘦弱单薄的身子看起来经不起一点风吹,布满了皱纹得脸上看到得也全是岁月得痕迹,满头的银丝也占了一大半,银白交织着,只有那一双小眼睛有神得让人看不出年纪。
外婆是个爱干净得小老太太,每天梳着个半丸子头,两边得头发梳的格外整洁,看不到一丝凌乱,每天喜欢穿着一件深灰色得上衣、黑色裤子,裤脚和袖口都洗的有些发白也舍不得扔。小老太太平时也闲不住,一得闲就喜欢往菜园子里跑。外婆的菜园子不大,但集市上能看到得当季蔬菜,外婆一样也没落下。
那天一早外婆就提着篮子、扛着锄头又往菜园子去了,住在下面的一个旁亲舅妈站在小吊楼上笑眯眯的一边晾着衣服一边跟外婆打招呼:“小婶婶啊,又去园子里锄草啊。园子里的草都不够您锄啦......”外婆也笑眯眯的回应道:“今天啊不是去锄草,下午孩子们要回来了,我去看看有什么新鲜的菜可以摘,顺便把那个洋薯苗牵牵”。“哦哦,那您当心点哈......”
听着两位长辈的笑声,我从厅里小跑也往外婆菜园子里去。我喜欢外婆的菜园子,因为外婆总能把菜园子打理的很干净,很整齐。干净整齐的程度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什么试验田呢。
外婆麻利的干着活,我就蹲在一旁扯着狗尾巴草玩,一边玩一边看外婆干活。玩累了就跟在外婆后面看看这看看那。那时尤其喜欢外婆种的甜椒,红的、黄的、绿的都有,蹲在地上往上看像极了一个个彩色的小灯笼。那时候还小,不知道叫甜椒,就擅自给它们起了个名字——小灯笼。
园子里的活很快就干完了,外婆转身提起篮子就去摘彩色的小灯笼,还有茄子、番茄、长豆角。不一会儿就摘了大半篮子,我就跟在后面左摸摸右摸摸,外婆见我一脸好奇的样子,知道我也是想摘了。就叫我自己喜欢哪个就摘哪个。得到外婆的允许,我就开始蹲在一棵小灯笼面前开始仔细察看,“外婆,我要摘一个最红最大的......”外婆看着我稚嫩的脸,呵呵的笑着说:“好,好,好,你看中哪个就摘哪个......”
小时候中秋的太阳还是暖洋洋的,干了一中午的活,早上的露水也才刚刚晒干。还没到正午,阳光斜着照射下来,铺在在房屋的瓦片上,落在院子里的柿子树上。
听外婆说院子里的老柿子树是外公还小的时候亲手种的。现在柿子树也很老了,离着地面一米高的树干已经看不到树皮的原本的样子了,上面长满一层的青苔。稍高一点的树干上,树皮已经有些裂开了,有的甚至脱落了。但柿子树杆依然粗壮的很,一个大人环抱都抱不住。村子里晚一辈的人都说:也就这棵老柿子树的年龄能和外婆相提并论了。
外婆年纪是大了,在村里的辈份也是最高的,连年近花甲的妇人见到外婆也得叫声小婶婶。外婆平日里待人一向和善,村里的人都很喜欢外婆,有什么好吃的也会想着外婆,外婆也是明事理的人,种的瓜果蔬菜吃不过来,就招呼邻里自己去菜园子里摘。
从我记事以来,外婆就一直一个人吃住。两个舅舅其实就住在旁边,舅舅们也劝外婆和他们一起吃住。但这小老太太也是倔脾气,非要自己一个人过,觉得自在,劝多了还生气。无奈舅舅们想着反正住的也近就只能随着她。其实大伙都明白,这老太太只是不想麻烦儿女们。
从园子里回到家,我和外婆把刚摘的菜洗净晾干,外婆就开始忙活午饭了。外婆拿着我摘的大红甜椒进了厨房,我也连忙跟着进去。外婆的厨房又小又暗,唯一的窗户外面还是一座小山丘,大白天也只能勉强看清厨房的大致结构。外婆可能早就习惯了,还没等我进厨房,外婆已经开始切红椒了。外婆知道我喜欢吃辣椒炒鸡蛋,所以每回来外婆家,外婆都会给我做,这也是母亲最拿手的菜。
外婆说她种的辣椒一点也不辣,还甜甜,还说自己年纪大了也吃不了辣了,但又离不开辣椒,就只能种这种不辣的解解馋了。我一边听着外婆说,一边坐在灶前顾火,这时灶里烧的柴火和锅里炸的鸡蛋液同时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我吓的连忙往后退,外婆一边笑着说:“孩子,不怕”,一边翻炒着鸡蛋。鸡蛋液随着热油的浇灌,鸡蛋的香味一下就出来了,外婆看我直勾勾的盯着锅里,知道我是饿了、馋了,并笑呵呵地安慰道:“马上就可以吃饭咯……”
如今,外婆离开我们已经有十六年了。但那慈祥的面容我依然记忆犹新,现在我也长大了,也会做菜了,同样的辣椒炒鸡蛋我做过很多次了,却怎么也做不出外婆的味道了。
还有外婆院子里的那棵老柿子树,外婆走后的第二年,它就没有再结果了。离着地面的树干皮也干枯了,叶子越来越少了,果子结的也越来越少了。舅舅是觉得柿子树孤单了,两位主人都离开了,可能是想去陪主人了。于是第三年无奈之下也就把柿子树砍了,把所有的树枝都拉到外公外婆的坟前烧了。
老柿子树砍了之后,舅舅又在原来的地方种了一棵新的柿子树。现在新的柿子树也十来年了,每年结的果子也不少,只是再也听不到外婆挨个挨个的通知回家去摘柿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