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高高的隐蔽的梧桐树顶,腾的一声飞向远处。或从半山腰荆棘间俯冲到很远的草丛里去了。梧桐的芽苞还没有展开,山坡地里的枣树还远远没有发出嫩绿的芽来。这些都发生在三月,我亲眼所见,一瞬间的事。这些喜鹊比家乡普遍有的麻雀体型大了很多,比家养的鸽子也大了不少。在故乡,我没有见过老鹰,只见过南飞的大雁。春末,我也见过高高飞翔的燕子。喜鹊也能飞得高高的。
童年对喜鹊的印象,却在风景画里。别人过年集买回的墙画,有两只喜鹊在炫灿的花丛中或树枝上。美好的寓意加上动人的画风,疑是神鸟。就像原始人崇拜的太阳神鸟一般。我第一次接触喜鹊确是一件令人不悦的事。还是童年。一个深秋的夜晚,一道光亮,咚的一声,树枝间哗啦的声响。后来知道有人在用土枪打鸟。天明后,邻居发现了一只受伤的喜鹊。一只眼睛全白了,神情萎靡。邻居将它放在一个大的鸟笼里,给些食物。它却不吃,几天后死掉了。我们都觉得很是可惜,也很同情它。我实在有想不通的地方。在童年的脑海中,尤其下了大雪之后,莽莽旷野,走过来一位猎人。你看他一身的羊毛皮外衣,喘着粗气,背着猎枪。手拎着野兔野鸡,又隐隐地消失了。我觉得喜鹊不应该属于被猎杀的范围。好在这种糟糕的印象仅存在过一次。
春夏秋冬,四季轮回。喜鹊都在场,不像燕子冬季飞回来南方。它们喜欢站立在高高的树枝间,也喜欢在田地里静立跳跃。高压线铁架上也有它们筑的巢穴,尤其在午夜时分,发出的声响在旷野上显得诡异。这一点对于浇地人深有感触。它们不怕人,现在也真得没有人去伤害它们。它们的巢穴高高望去,外面树枝搭建,似松散。但夏季雷雨到来之前的狂风也吹不坏。它们喜欢群集。
在我每次回老家的一段土路上,有高大的白杨树。它们,在四季。时常聚集在上面,叽叽喳喳。而后一哄而散,各回各家。每次路过,我肯定会驻留一会儿,看它们从身边飞过。它们同样具有灵性。在那种氛围中我想到了人生。王小波说过:我活在世上,无非想要明白些道理,遇见些有趣的事。倘能如我所愿,我的一生就算成功。我越来越赞同,人生何尝不是如此。有时,童年的伙伴,青年的挚友,向我讲述他们的故事。在饭桌上,在烟雾缭绕,在并坐的沙发上,嗑着瓜子。还有站在山丘之上,眺望远处的大地与朵朵的白云。那些逝去的故事就像梦中的呓语,伴随着温存走向虚无。很是神奇。突然有一天,你在某种场合中,貌似感到了生活的真谛,但说不清道不明,仅存一种感觉留存下来。
人到中年,记得:太阳在山峦之上,发出五彩的光芒。一群喜鹊在暮春的麦田里飞起又落下。它们似乎与散步而过的人们亲近,却又保持着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