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广州天气炎热,热得几乎令人窒息。而我,却一个人出发前往更为燥热的沙漠。
我出生于沿海城市,自小对内陆的沙漠地带有一种神秘的憧憬——那片自古以来被无数迁客骚人所宠幸的土地,那片夜空下静谧而又似窈窕碎语的黄沙。在我的认知中,相对于沿海的城市,西部是一种朴素的静态美。
我坐了22小时的火车,到了中转站西安,之所以选择西安作中转站是因为这是一个联通西部和东部的城市,在这里度过一天,有利于我从感知上实现东西部生活的过度,并且陕西向西一过去就到目的地甘肃了,到达目的地前我不想在火车上呆太久,在西安瞎逛也是个好选择。
我坚持坐硬座,尽管非常疲劳,但我觉得这就是旅行的乐趣,在硬座车厢,我还可以跟不同年龄的人搭讪,不至于像在卧铺车厢一样倒头就睡,闲聊也是个消除行车疲劳的好方法。
一路的景色秀丽让我流连忘返,整个心都“野”了,确实,我很享受一个人的旅行,虽然这种机会不多。车窗外的景色逐渐看不到绿色了,大片大片的黄沙映入眼前。我知道,火车已经开进甘肃了,抑或是早就到了甘肃,已经进入甘肃腹地了。
我坐的是K字打头的列车,停站较多,每停一站时间允许的话我都下车看看,这里的车站保持着一种原汁原味的感觉,铁路、候车室之间没有隔层,上车的地方可以远眺前方,没有任何建筑阻挡视线。我看过很多美国西部片,里面的火车站和我在甘肃所看到的有异曲同工之妙。
第一站——张掖。
张掖市区不大,我居住的青旅在市中心一带,这里给我的第一印象就是——“怀旧”。我惊讶地发现,这里和我小时候的家乡很像,没有高楼大厦,建筑风格很朴素。的确,东部大城市发展得太快,高楼大厦日新月异,而张掖,发展缓慢但保留了90年代的建筑风格。并且市内楼与楼之间间隔很大,给人一种舒适的距离感。
在青旅,我认识了许多不同的人,我是个内敛的人,也时常加入其他人的讨论当中。有时发现,天南地北的人对旅行都有着共同的情怀,一群素未谋面的90后促膝夜谈的感觉怪怪的,但很享受。在夏天的甘肃,太阳比北京时间晚2小时下山,夜间的生活不算丰富,晚上的风太舒服了,干爽无比,一群年龄相仿的人,吹着晚风,分享自己的旅途故事,这种畅怀的感觉,很独特,很迷人。
青旅拼车很方便,几天时间,我顶着高温,游览了七彩丹霞,马蹄寺,沙漠公园等等。张掖这个城市真的不错,我呆了6天,如果时间允许我会选择至少再呆一周。第六天夜里,我坐上了去往敦煌的旅游列车。
“夜半的西北,独具风情”我上车前发了一条朋友圈,的确,西北的夜没有大城市的繁华,却有自己的美。天空被群星点缀,水汽的稀缺纵容了对星空的仰望,不得不承认,我第一次看见如此清晰、璀璨的群星,美不胜收。
车笛鸣起,我离开了张掖。列车声响划破了夜空的宁静,在微弱的月光注视下前往敦煌。
一路上,车厢很静,心也静了。列车车轮有节奏地打出敲击乐,放眼望去尽是月光下隐隐约约的沙丘,每隔一段距离就会看见一到两座灯塔在亮着灯光。我乘坐的是旅游列车,车窗可以自由打开,享受着沙漠独特的劲风,感受沙漠浑厚的气息,心开始和沙漠与黑夜融为一体了。
伴着甜梦,列车进入了大漠深处。
醒来时已是清晨,列车已靠近了沙漠边缘,离敦煌城区近了。清晨的太阳很温和,即便是在大漠中亦是如此。敦煌站座立在城市郊区,环境优美而清静,没有大城市的火车站那种喧闹,一条林荫大道直通市区。市区应有具有,并且保留了上世纪八九十年代的建筑风格,有一番独特的韵味。我直接找到敦煌饭店,上了一日团的大巴。
敦煌给我的感觉是市区地广人稀,郊区就更不用说了,广袤无垠的沙漠,车外的气温达到了43摄氏度,车内靠空调一路支撑着,依然大汗淋漓,但兴致不减。
在阳关,望眼尽是无垠的沙漠风光,古代的丝绸之路在历史长河留下浓重的一笔。沙漠有它自己独特的情怀,孤零零的几株灌木似乎在蜜语侃侃,引人联想几千年以来这片土地上发生的故事。远处的骆驼悠然自在,驼铃声悦耳动听。古代的关口遗迹犹在,我心想,古代镇守关口的士兵需要怎样强大的内心和信念,在方圆百里无人的荒漠忍受长期的寂寞与孤独。沙漠用它怎样强劲的内力,去磨砺每一个进入它身体的人,它用它的黄沙与寂寥,考验着每一个想要了解它的人,吞噬着入侵者的灵魂。站在最高的沙丘上,我胆怯了,这种胆怯出自对沙漠的敬畏,沙漠是大自然鬼斧神工的杰作,它的浑厚,它的胸怀,展示着大自然无穷的力量,沙漠深处尽是神秘莫测的未知世界,它的神秘,永远都捉摸不透。
幼闻玉门壮辽阔,今瞻雄关抵万军。
小学生时代,“羌笛何须怨杨柳,春风不度玉门关”一句诗朗朗上口,引人入胜。那时曾看过一幅画——日落西山,天色已晚,士兵手持长矛把戍边关,望着远方,不知是勘察敌情,还是眺望家乡。这是《凉州词》的配图,当时看了很有感触,但未有机会一睹其景,对“玉门关”只有一个模糊的感知。车停在距离玉门关500米地方,当时正值午后,气温达43摄氏度,我留下背包,只带了两瓶矿泉水步行前进。走到了关口,我惊讶地发现,在关口以外,居然还有一片巨大的荒漠。玉门关以其得天独厚的位置,瞰视着关口外的大漠,一切尽在眼前,偌大的荒漠,在瞭望台几乎一览无余,可谓“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我被这种气势震撼住了。玉门关,自西汉以来,作为西北边陲,未浴春风,却饱受沙尘。岁月无声,千年的风沙凛冽呼啸,带走了它最初的样子,但它的灵魂依旧屹立,不屈不挠。江南的杨柳年年发新枝,而陪伴自己的胡杨早已掩埋在千年的沙尘之下,玉门关,风沙无情,铁墙犹故。
“浮云游子意,落日故人情”,行走在沙漠中,人的思想是自由的,灵魂是不羁的,沙漠除了黄沙一无所有,它的风沙掠过,带走一切思绪和烦恼。沙漠包容了一切,在这里,人和沙漠融为一体,赤诚相待。晚约九点时分,落日姗姗来迟,却未失情调。“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未见孤烟,但落日的余晖足以慰风尘,曾见过大海日出的壮丽,今见大漠日落同样庄严肃穆,落日千年不曾变,而观落日的人,又有多少能不忘初心?自古诗人、游者多诵落日,又可见落日是多么地矫情。
之后两天,反季的沙尘暴不解风情,未能去成雅丹魔鬼城和莫高窟,虽有遗憾,不碍畅怀。沙尘暴也是沙漠的一种恩赐,对沙漠风光如此领悟一翻,足矣。
我回到张掖,在同一家青旅呆了6天,做做义工,偶尔周围逛逛,怡情悦性。遇到很多西宁、兰州一路游玩过来的朋友,我几乎无话不聊,甚至当起了向导,为他们即将出发敦煌提供建议。期间遇到一个高大的英国人,在中国游玩了近半年,我推荐他秋季去广州,并教了他几句实用简单的粤语,他是个话唠,好在口音没英语书上的纯正英音难懂,不然便如对牛弹琴一般。也遇到过一对巴西夫妇,我们聊起足球和里约奥运会,一聊就是通宵达旦,其实,巴西人对自己国家举办奥运会并不感冒。也遇过几个俄罗斯朋友,说起英语能让人摸不着头脑,我们直接用翻译软件实现英俄互译。不得不承认,以前除了上课以外,我又何曾说过一句英语?总之,住青旅的好处就是,认识的人多了,知识面广了,性格再内敛也能变话唠。
在张掖的日子很舒适,我走的时候很不舍。我坐上了前往下一站——西宁的动车,离开张掖。夏天的西宁可谓避暑胜地,当然前提是做好防紫外线措施,阳光虽然温和,但紫外线挺强。从张掖到西宁一路上尽是风景如画,动车行驶大约20分钟,大片大片的草原代替了沙漠浮现眼前。眺望远处,尽是成群成片的牛羊,中途路过山丹军马场,马场门口直接开在铁路边,和草原衔接得完美无瑕,万马奔腾的场景一览无遗。再往前,那是连绵起伏的小山坡,大片大片的棉羊悠然自得地吃草,丝毫不被闯入草原的列车所烦恼。我有种错觉,感觉自己的灵魂完全被释放了,如果世界上真的有乌托邦,那这里就是大自然自由的乌托邦。
我入住了一家藏民开的青年旅社,不得不承认,这次外出旅程中质量最好的青旅就是这家了。老板夫妇对卫生一丝不苟,而且就住在我们客户隔壁房间。青旅靠近火车站,名字叫友谊青旅,评分颇高,第一天住进去,老板就热情地推荐了西宁周围的景点,并指点了西宁主要的交通讯息。我是下午到达西宁,当天对行程不作打算,晚上只是随意地在青旅附近闲逛。西宁市区不大,路线很清晰,一个十字路口划分了市中心,路口两头一望通透,西宁火车站就在其中一头,“西宁站”三字清晰易辨认,很有标志性。街道很宽,但来往车辆并不少,由于西宁市区并不大,所以几乎所有的汽车行驶都需要跨过市中心。与敦煌、张掖相比,夜间的西宁更具大城市的气息,也许是气候适宜,游客更多的缘故。
到西宁,当然得领略一番青海湖。第二天一早,我上了一日团的大巴,前往青海湖。我见过波澜壮阔的大海,但未有幸一睹青海湖之景观,自然十分憧憬。
离青海湖还剩下大约还有十几公里,来到金银滩草原,率先体验下蓝天草原的释怀感受。天空万里无云,旷远的草原一望无际,远处的地平线近给人留下无限的遐想,人的一辈子也就那么几十年,但世界这么大,一辈子真的不够去领略。前方交警在封路,为了给青海湖的环湖自行车赛保持道路畅通,不下百辆自行车经过路口,热血青年驱车前往似乎遥不可及的终点。我见过最美丽的画面,蓝天之下年轻的自行车队不畏艰辛向着未知的远方进发;我见过最庞大游客拉拉队,全体列队鼓掌为年轻的、陌生的骑手们加油;我见过最感人的追梦者,一条腿的自行车手,落后于车队却从未放弃过,在他靠边喝水时我有幸和他聊了一会,他很年轻,比我年轻一岁,我和他友好地合照了一张(为表尊重,照片不公开)。我忘了问他的名字,但这张照片我会保存下来,未来的人生遇到挫折时,我会想想这张照片背后的故事。
最后,在青海湖逛了一下午,也拼团吃过了烤全羊,青海湖之旅完美结束。
在西部旅游的日子很充实,也是我人生中值得怀念的一段时光,回来后很多人问我一个人去这么远的地方旅游,不闷吗?有意思吗?我的回答是,很有意思。
这段旅程距今已过了一年,现在发表一些思绪是为了缅怀那一段难忘的时光。一个人去西部,很有意思,很享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