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天气突然降温,女儿独自卫生间洗澡。时间过去许久,她才带着满头的湿发探出头来,小声叫道:“妈妈,你进来!”我没在意地问:“怎么啦?”女儿依然拱着身子探着头道:”妈妈,进来!“我放下手中的事情向她走去。一开卫生间的门,一摊水铺满在地,几乎没有下脚地方,原本干爽的卫生间此时一片狼藉。女儿赶紧说:”妈妈我太冷了,你帮我穿下衣服!“见她哆嗦着嘴,我赶紧打开暖气,抢过她手上的干发巾,把她拉到暖风下,在她头上一顿擦拭起来。女儿感受到我擦拭头发的速度,撒着娇道:”妈妈,你平时看起来这么温柔,怎么擦个头发这么粗鲁!“我破嘴一笔说:”一会感冒了,别冻去!“给她擦干头发,拿起吹风机,继续给她吹头发,细细的发丝在手上弹起又落下,不一会,头发渐干了。我问她还冷吗,女儿摇摇头,对着镜子瞅着自己的头发飞扬,也不回答,嘴巴里却哼起了外婆的彭湖弯,一副心情大好的样子。我继续道:”头发这么长,要不剪短点?“女儿赶紧抢道:”不剪!我想试试长长的头发!“见我没有反驳,她自言自语道:”不过我短发也好看,我这个脸型很适合短发!“我忍不住喷笑出来,和道:”是的,都好看!“说完她也笑了。直到吹干头发穿好衣服出来,女儿都心情愉悦,嘴里不停的哼着”外婆的澎湖弯……“
那天,我明显感觉到,她小声唤我进去帮助的语气里,藏着把卫生间弄得一片狼籍的担忧和被冻得抖动的心情。在我给她吹干头发的短短几分钟,她心情却有了180度的转变,哼的歌弥漫在卫生间里。只是因为我全程没给她难堪和责怪,没有做一个扫兴和责骂她的母亲,而是细心地给她吹干头发,害怕她受冻,也附和她的喜好和自恋,好似有某种被宠溺在她心中迅速升温,所以阴霾全扫。
网络上,看到这样一段话:“假如寒门不再能出贵子,你将怎么养育自己的孩子?”那位网友写道:”他踢完球回来饿得嗷嗷的时候,盛上热腾腾的大米饭,和着肉汤拌着肉,一碗接一碗,吃得他放下筷子直犯困;多包几顿饺子,让他请同学来家,玩玩闹闹一通乱耍以后,一屉一屉的下……给他一个正常的,温馨的,宽松的童年。让他领悟到幸福和勇气的秘密,就算缘法领略不到,也可以在他成年后,不会极度渴望爱恨。而是在难过、悲伤、开心时,都会想起那些父母陪伴和“没有原则”给予的温馨。
陈行甲在《峡江的转弯处》回忆自己母亲的时候,说过母亲每年春节吃团年饭的时候,都会让每个人说一下过去一年最高兴的事和一句吉祥的话。这个仪式感让陈行甲乐此不彼,因为他那一刻永远会得到母亲喜悦的夸赞。正是因为有这样“不扫兴”的母亲,支撑着陈行甲的脸上最多的就是笑容。他不管是在演讲、还是在节目中的样子,都是满面笑容,让见者心情愉悦。
想起我的童年,常常因为找不到一丁点温馨的回忆画面而暗自伤神。在那个贫苦的年代,父母亲除了每日劳作供养我们三兄妹长大,似乎从没时间停下来,给我们讲过一次故事、一次难忘的拥抱,甚至几句鼓励的话都挑不出来。以至于在我人生的几十年里,几乎都是眉眼不展,不太懂得自信和笑逐言开……所以有女儿后,我把这种不能实现的温馨时刻都倾注在她身上,几乎是“没有原则”地宠溺着她长大。我也时常思考这个问题,如果人生短暂,我希望若干年后,留给女儿的是:在她人生遇到苦遭到涩、悲愁交加时,能想起我给她的温柔以待,忆起我的拥抱,我的微笑和鼓励,让她胸腔满是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