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突然接到老妈的电话,让我去人民医院一趟,我说怎么了,老妈说:小畅病了,疑似白血病,还没确诊。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虽然震惊,但 没那么多意外。
这是奶奶家这面第七个儿子的大女儿,今年18岁,是一个可以肆无忌惮挥霍生命的年纪,但是我们都清楚地知道,所有的“可能”都可能搁浅在诊断通知书被下达的那一刻。
我和她的关系从来都不是很亲密,只有在过年或者过节的日子才会回到奶奶家,见一见那些印象中的七大姑八大姨,对号入座般感受一下双方各自的变化。见到她的机会又是少之又少,随着年纪增长的不只是学识和阅历,还有那些渐渐疏远却只靠年节维系的亲情。我努力的梳理这些年我们之间少的可怜的交集,也只是些毫无意义的琐碎罢了,对于这平淡又寡味的间隙原谅我真的不能一一细数。
上一次见她是在一个月之前,我们搭同一班车去同一个目的地,参加同一个姐妹的婚礼。北方的四月应该已是万物复苏的季节了,但是今年的暖风来的格外的晚,人们依旧穿着厚厚的衣物御寒,早晚的温差更是让人恨得牙床打架,索性空气是好的,带着几分春天的清新。
在这样的日子里,我见到的堂妹穿着一件条纹T恤外加黑色紧身打底裤,光脚穿一双帆布鞋,我的内心第一反应就是“真冷”,随即脑子蹦出了前一阵的网络语"no zuo no die",也许这个年龄就是希望能够靠出其不意的外表来彰显自己与众不同?就是所谓的“张扬个性”?我能够回忆起的18岁只有高考中的书山题海,我小声的问她:穿这么少,冷不冷?堂妹笑着摇摇头说:其实挺冷的。将近10个小时的行程,我们都坐在一起共同度过,最开始的时候,我问问她的生活和学习,她简单地回答,后来我见话题实在不多,索性就保持沉默了。
而距离小妹上一次参加婚礼到发病只有仅仅一个月的时间,晚上下班后我马上奔赴医院急诊部,刚上医院大门的台阶就见小叔靠着玻璃愣愣的发呆,周围有几个从老家赶过来的亲戚,大家都是一种沉默的姿态,我叫他:小叔!他抬头看着我:
“小畅怎么样了?”
“在里面输液呢。。。都是仪器。。。美贺。。。你小妹要没了。。。咋办啊?”
这个时候小叔的眼圈已经红了。
"小叔你先别急,医院还没确诊,你先别这么悲观,万一不是呢?"
我知道这些都是安慰,其实如果疑似病例,基本就可以确诊了,但是在这种时候,人们只能选择自欺欺人,自我安慰,因为希望有可能在下一秒出现。多说无益,我越过他们,进入急诊大厅,找到小妹的床号,床头摆放着很多测量的机器,我看到她脖子上的大动脉跳动的很厉害,昏迷状态下呼吸急促,我轻轻地叫她,听到声音她费力的睁开眼睛看了我一眼,用很轻很轻的声音叫我一声:姐——然后很疲惫的就闭上眼睛了。
那一刹那我终于感受到了人们对生命中的无常是那样的无法干预,我握着她的手,希望能够源源不断地力量传递过去,希望所有的好运都能够垂青她,希望她能够挺过这一关。
等到第二天下午检查结果才出来,尽管我们抱着那百分之一的希望,但是百分之九十九确诊为急性三型白血病,病危通知书也已经下达。这种白血病中比较特殊的病例,发病既是高危,如果通过药物化疗也会产生两种极端,好转的话会非常快,而恶化的话结果不言而喻。
第二天便进行了骨穿手术,第三天开始进行化疗,小妹一直处于高烧昏迷状态。一个星期后高烧降为低烧,转入单独无菌病房。两个星期后低烧渐退,人开始不再昏迷状态,三个星期后化疗药物停止,开始恢复饮食,又一次进行骨穿手术后办理出院,5个星期后检查结果血红细胞和血白细胞接近正常值。
在这期间,小妹全然不知道自己的病情。化疗的一个月内不能进食,看我们吃饭她就会解气般对着我们说:出院以后我一定全部吃回来。那时候我心里面难过的回答她,傻姑娘,你出院是一个未知数啊。有几次我们和主治医生在外面谈论她的病情,进病房后她会敏感的问,怎么不在屋里说啊,我也听听。我们便会敷衍般的对她说,听什么啊,好着呢,都快出院了。因为病情要办理大学入学休学的时候,昂着脖子质问为什么,其实哪有那么多为什么,只是怕你坚持不到开学的那一天。
也许正是因为人们对未来的不可预知,才对生活永远充满希望和向往。我不敢想象如果实情以告小妹她会以什么样的心情来面对癌症的的折磨,也许早在骨穿那一刻内心就早已溃不成军了吧,或许也能够坚强的面对生命中突如其来的挑战,谁知道呢?
出院之后不经意还会在空间里看见她发的消息,还是一种面对大千世界的跃跃欲试的心态,我希望她能够继续“无知”下去,在接下来的治疗过程里不知道她还能无知多久,也许,有时候无知真的是一种幸福,谁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