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4 章 如雾如电皆虚幻 道是神仙也无常（三）
栖梧宫那头，由于火神旭凤渡劫归来，澎湃的火系灵力竟让满宫的梧桐树一夜红了起来，整个宫殿像是陷入一片火海。仙侍们纷纷向主上道贺，庆贺功德圆满。
唯有知道内情的了听、飞絮俩人忧心忡忡，了听道：“不知天后娘娘会如何责罚二殿下？”
“毕竟是亲生母子，反倒是燎原君，娘娘不会一怒之下，贬他下界吧？”飞絮重重叹了口气。
“哎，”了听也跟着叹了口气，“我们又能有什么法子呢？静观其变吧，都是锦觅那个祸害。”
此刻，静立于内殿许久的旭凤，痴痴望着窗外一片火红：“没想到，这些梧桐树竟真的红，这是她才来栖梧宫时种下的。”
“二殿下，”燎原君自然知道主子口中的“她”指的何人，却不知该如何接话。
“她说，自己会栽花种树，能让这宫里变个样。我当时怎么回她话的？”旭凤似乎陷入了无尽的回忆，“我笑她，蛮荒小妖不自量力。”
“后来，她日、日为这些树悉心浇灌，我奚落她，为何还不长成？她就鼓着腮帮子反驳，梧桐非凡树，若非十数载，何有凤来息？本以为不过是她可笑的托辞，根本没放心上。如今看来，可笑之人竟是自己。”
旭凤苦笑一声，随手接住了一片红叶，竟觉得那红刺得眼睛生疼，“换做兄长，定不会如此敷衍她，对吧？燎原君。”
“二殿下，属下斗胆，您别再如此自苦了。”燎原君作揖行礼，“现下，还是尽快去紫方云宫请罪吧。”
“紫方云宫”几个字一下击碎了旭凤的回忆，他将手中的红叶碾碎，“母神那边，本神独自前往便可。你到天将府住些时日，待风头过了再回宫。”
“不可，娘娘盛怒，属下自当一同前往请罚。”燎原君坚决道，“末将虽说灵力低微，好歹皮糙肉厚，可以为殿下挡挡。”
“燎原君，何必自讨苦吃。立即去营地，这是军令。”旭凤板起脸。
“上回，大殿下为维护锦觅仙子，可是生生受了三道天雷刑，属下担心，”
“连你都觉得我不如大殿，无法替锦觅受刑？”旭凤瞬间暴怒，打断燎原君的话。
“属下并非此意，”燎原君本不是口齿伶俐之人，却是个认死扣的，“在末将心目中，二殿下六界无人能及。万年前，属下在下界重伤将死，受您好心搭救。后您又传授仙法，许我追随左右。燎原君这条命就是您的，誓死效忠。”
“算了，一同前往吧。”听燎原君的忠心表白，旭凤不免有些动容，拍了拍他的肩。
紫方云宫那厢，才从下界归来的鸟族公主穗禾，第一时间前来给天后荼姚请安。天后端坐于凤椅之上，将她仔细打量了一番道：“本座瞧着，穗禾出落得越发像你生母。”
穗禾敛衽行礼，笑言道：“还是肖像姨母多些。母神早逝，全仗娘娘照顾。穗禾斗胆，早视您为母。”
穗禾的回话，天后颇为满意，随即赐座。穗禾落座后，便将凡间历劫之事一五一十禀告。荼姚听了半晌，竟一反常态，没有勃然大怒，反倒一幅若有所思的模样。
穗禾觉得有些奇怪，却也不敢问，只是乖巧上前，为天后轻轻敲背道：“想必这段时日，我们不在天界，姨母事务繁杂，有些累着了。”
“还是穗禾贴心，不像旭凤尽惹人生气，”天后顿了顿，叹了口气，“不过，他再怎么忤逆，姨母也只有他一个儿子。”
“要不是锦觅那个小妖精，用下作手段勾引表哥，何至于此。”想到不论上天还是下地，旭凤都可以为了锦觅不顾生死，穗禾恨不得将一口银牙咬碎。
“穗禾，本座知晓你对旭凤的真心实意。但旭凤是天帝嫡子，将来他会是天界之主，乃至六界之主。你要拿出鸟族公主的气度来，不要连一个蠢笨的锦觅都对付不了。”荼姚口气犀利。
听了荼姚此言，穗禾越发诧异。这些年，她为讨好这位反复无常、性格狠辣的天后，可谓费尽心思。浸润紫方云宫数千年，她已能将天后的心思揣摩个五、六分。方才荼姚虽说在责骂锦觅，不过她还是敏锐察觉出，与以往分分钟恨不得置锦觅于死地的细微不同。
穗禾虽心有疑惑，面上却不表：“火神殿下乃人中龙凤，又有战神的威名在外。六界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呢！”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穗禾对旭凤满满的崇拜之情，让荼姚阴沉的表情总算舒展开了。穗禾惯会察言观色，就顺言道：“姨母还曾说过，我们鸟族的公主生来就要做这六界最尊贵的女神。所以，穗禾一刻都不敢懈怠，日日勤学苦练，怕辜负姨母一片厚望。”
听言，荼姚的笑意一滞，竟少有亲昵，拉过穗禾的手：“孩子，天后的身份虽说尊贵，但也高处不胜寒啊！看看陛下，先有锦觅生母，后又有润玉生母，女人一个接一个。”
“可她们不都是姨母的手下败将，您还是这六界最尊贵的天后。”穗禾很是不屑。
“是啊，她们是都输了，可我也没赢啊！自她们仙去，陛下再没留宿过紫方云宫，独自一人忍受长夜衾寒。”荼姚将穗禾的手攥得死死的。
“姨母.......”第一次面对真情流露的天后，穗禾也不知要说些什么。
荼姚沉默了片刻，表情又恢复以往的清冷，将穗禾的手放开：“穗禾你得明白，于天妃而言，旭凤先是君主，而后才是夫君。想要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就要顾全大局，要有隐忍之心。别像本座这般，事事争先出头。最后就算争到了，还是要被厌弃的。”
“穗禾谨遵娘娘教诲。”穗禾顺从点点头，心中的疑惑却更大了。正当此时，天后身边的蒙面下属奇鸢突然现身，向天后禀告：“娘娘，火神殿下携燎原君在殿外天街跪着，说是来请罪。”
穗禾一听旭凤来了，眼睛瞬间亮了。荼姚瞟了她一眼，道：“穗禾，你先退下，别同旭凤照面了。”而后吩咐奇鸢留下。
“是。”穗禾只得不甘心退下，因无法见旭凤，心情很是沮丧。看着奇鸢站在天后身旁，像是有事要回禀，加之今日荼姚的言语和举动都很奇怪。于是，穗禾留了心眼，还是逆了荼姚，施法隐身，藏匿在不远的殿柱旁，听他们二人低声私语。
因为距离太远，听不太真切，又担心荼姚法术高强会发现，穗禾只好竖起耳朵，耐着性子将他们的话，一点点拼接起来。
只听那奇鸢道：“娘娘，此次不要和二殿下争吵，也别过于责罚......来日殿下继任天帝之位，仍需水族助力。”
天后则有些不耐烦：“还用你教我做事!那小妖精，届时可别仗着旭凤的喜欢，在本座头上动土。”
“娘娘多虑了，儿媳自当孝敬婆母，何况娘娘是天后，她怎能翻出您的五指山呢？”
......
俩人言语了约有半盏茶时辰，荼姚这才吩咐奇鸢：“传旭凤他们进来吧。”
偷听完荼姚和奇鸢的一番话，穗禾都不知自己是怎么走出紫方云宫的，喃喃自语道：“原来如此，姨母这是打算弃了穗禾？天后娘娘，你好狠的心啊！”说罢，眼角沁出了一滴晶莹的泪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