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霸王怒斩于吉 碧眼儿坐领江东(二十九)

        孙策自霸江东,兵精粮足。袭取庐江,豫章太守华歆投降。自此声势大振,乃遣张纮往许昌上表献捷。曹操知孙策强盛,遂以曹仁之女许配孙策幼弟孙匡,两家结婚。留张纮在许昌。孙策求为大司马,曹操不许。策恨之,常有袭许都之心。于是吴郡太守许贡乃暗遣使赴许都,上书于曹操除策以绝后患。书被防江将士所获,策观书大怒,斩其使,假意请许贡议事命武士绞杀之。贡家属皆逃散,有家客三人欲为许贡报仇。

        一日,孙策引军会猎于丹徒之西山,上山逐鹿。策方举辔欲行,一人拈枪望策左腿便刺,策急取佩剑砍去,剑刃忽坠,止存剑把在手。一人早拈弓搭箭射来,正中孙策面颊。策就拔面上箭,取弓回射放箭之人,应弦而倒。那二人举枪向孙策乱搠,策别无器械,只以弓拒之,且拒且走。二人死战不退,策身被数枪,马亦带伤。正危急之时,程普引数人至,将许贡家客砍为肉泥。策血流满面,被伤至重。乃以刀割袍,裹其伤处,救回吴会养病。后人有诗赞许家三客曰:孙郎智勇冠江湄,射猎山中受困危。许客三人能死义,杀身豫让未为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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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孙策受伤而回,华佗之徒曰:“箭头有药,毒已入骨,须静养百日,方可无虞;若怒气冲激,其疮难治。”将息到二十馀日,忽闻张纮有使者自许昌回,策唤问之,使者只得从实告曰:“郭嘉曾对曹操言主公不足惧也:轻而无备,性急少谋,乃匹夫之勇耳,他日必死于小人之手。”遂不待疮愈,便欲商议出兵。

        正话间,忽报袁绍遣使陈震至。震具言袁绍欲结东吴为外应,共攻曹操。策大喜,即日会诸将于城楼上,设宴款待陈震。饮酒之间,见一道人,身披鹤氅,手携藜杖,立于当道,百姓俱焚香伏道而拜。左右告曰:“此人姓于名吉,寓居东方,往来吴会,普施符水,救人万病,无有不验。当世呼为神仙,未可轻渎。”策怒喝令擒来,曰:“狂道怎敢煽惑人心?”于吉曰:“贫道乃琅琊宫道士,顺帝时曾入山采药,得神书于阳曲泉水上,号曰《太平青领道》,凡百馀卷,皆治人疾病方术。贫道得之,惟务代天宣化,普救万人,未曾取人毫厘之物,安得煽惑人心?”策为绝后患叱左右斩之。张昭力阻,众官皆苦谏,陈震亦劝。策怒未息,命且囚于狱中。众官俱散。

        孙策归府,策母吴太夫人唤孙策入后堂,再三劝解。乃出唤狱吏取于吉来问。原来狱吏皆敬信于吉,吉在狱中时,尽去其枷锁,方带枷锁而出。策访知大怒,痛责狱吏,仍将于吉械系下狱。 张昭等数十人连名作状,拜求孙策,乞保于神仙。策执意不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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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吕范曰:“某素知于道人能祈风祷雨。方今天旱,何不令其祈雨以赎罪?”遂命于狱中取出于吉,开其枷锁,令登坛求雨。吉领命,即沐浴更衣,取绳自缚于烈日之中。百姓观者,填街塞巷。

          少顷,孙策亲至坛中下令:“若午时无雨,即焚死于吉。”将及午时,狂风骤起,风过处,四下阴云渐合。策曰叱左右将于吉扛上柴堆,四下举火,焰随风起。忽见黑烟一道,冲上空中,一声响亮,雷电齐发,大雨如注,顷刻之间,街市成河,溪涧皆满,足有三尺甘雨。于吉仰卧于柴堆之上,大喝一声,云收雨住,复见太阳。于是众官及百姓共将于吉扶下柴堆,解去绳索,再拜称谢。孙策见官民俱罗拜于水中,不顾衣服,乃勃然大怒,叱曰:“晴雨乃天地之定数,妖人偶乘其便,你等何得如此惑乱?”掣宝剑,令左右速斩于吉。众官力谏,策怒曰:“尔等皆欲从于吉造反耶?”众官乃不敢复言。策叱武士将于吉一刀斩头落地。只见一道青气,投东北去了。策命将其尸号令于市,以正妖妄之罪。

        是夜风雨交作,及晓,不见了于吉尸首。守尸军士报知孙策。策怒,欲杀守尸军士。忽见一人,从堂前徐步而来,视之,却是于吉。策大怒,正欲拔剑斫之,忽然昏倒于地。左右急救入卧内,半晌方苏。吴太夫人来视疾,谓策曰:“吾儿屈杀神仙,故招此祸。”料劝不信,乃自令左右暗修善事禳解。

        是夜二更,策卧于内宅,忽然阴风骤起,灯灭而复明。灯影之下,见于吉立于床前。策大喝,取床头剑掷之,忽然不见。吴太夫人闻之,转生忧闷。策乃扶病强行,以宽母心。策不敢违母命,只得勉强乘轿至玉清观,亲往拜祷,焚香而不谢。忽香炉中烟起不散,结成一座华盖,上面端坐着于吉。策怒,唾骂之。走离殿宇,又见于吉立于殿门首,怒目视策。策顾左右曰:“汝等见妖鬼否?”左右皆云未见。策愈怒,拔佩剑望于吉掷去,一人中剑而倒。众视之,乃前日动手杀于吉之小卒,被剑斫入脑袋,七窍流血而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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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策命扛出葬之。比及出观,又见于吉走入观门来。策曰:“此观亦藏妖之所也。”遂坐于观前,命武士五百人拆毁之。武士方上屋揭瓦,却见于吉立于屋上,飞瓦掷地。策大怒,传令逐出本观道士,放火烧毁殿宇。火起处,又见于吉立于火光之中。策怒归府,又见于吉立于府门前。策乃不入府,随点起三军,出城外下寨,传唤众将商议,欲起兵助袁绍夹攻曹操。是夜,孙策宿于寨内,又见于吉披发而来。策于帐中叱喝不绝。

        次日,吴太夫人传命,策乃归见其母。夫人见策形容憔悴,策即引镜自照形容瘦损,不觉失惊,顾左右曰:“吾奈何憔悴至此耶?”言未已,忽见于吉立于镜中。策拍镜大叫一声,金疮迸裂,昏绝于地。夫人令扶入卧内。须臾苏醒,自叹曰:“吾不能复生矣!”随召张昭等诸人及弟孙权至卧榻前,取印绶与孙权,曰倘内事不决,可问张昭;外事不决,可问周瑜。又唤诸弟、妻乔夫人一一嘱咐,言讫,瞑目而逝,年止二十六岁。后人有诗赞曰:独战东南地,人称小霸王。运筹如虎踞,决策似鹰扬。威镇三江靖,名闻四海香。临终遗大事,专意属周郎。

        孙策既死,权听张昭言乃收泪。令孙静理会丧事,请孙权出堂,受众文武谒贺。孙权生得方颐大口,碧眼紫髯。昔汉使刘琬入吴,见孙家诸昆仲,曰惟仲谋形貌奇伟,骨格非常,乃大贵之表,又享高寿,众皆不及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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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且说当时孙权承孙策遗命,掌江东之事。周瑜急奔而归,吴太夫人以遗嘱之语告瑜,瑜拜伏于地曰:“敢不效犬马之力,继之以死。”

        周瑜拜见毕,瑜曰:“自古得人者昌,失人者亡。为今之计,须求高明远见之人为辅,然后江东可定也。“周瑜推荐胸怀韬略、腹隐机谋的鲁肃,权大喜,即命周瑜往聘。

        瑜奉命,亲往见肃,叙礼毕,具道孙权相慕之意肃从其言,遂同周瑜来见孙权,权甚敬之,与之谈论,终日不倦。

        一日,众官皆散,权留鲁肃共饮。至晚,同榻抵足而卧。夜半,权肃曰:“为将军计,惟有鼎足江东,以观天下之衅。今乘北方多务,剿除黄祖,进伐刘表,竟长江所极而据守之,然后建号帝王,以图天下:此高祖之业也。”权闻言大喜,披衣起谢。

        肃又荐一人复姓诸葛名瑾,字子瑜见权,权拜之为上宾。瑾劝权勿通袁绍,且顺曹操,然后乘便图之。权依言,乃遣陈震回,以书绝袁绍。

        曹操闻孙策已死,欲起兵下江南。侍御史张纮谏曰:“乘人之丧而伐之,既非义举;若其不克,弃好成仇。不偌因而善遇之。”操然其说,乃即奏封孙权为将军,兼领会稽太守。即令张纮为会稽都尉,赍印往江东。孙权大喜,又得张纮回吴,即命与张昭同理政事。张纮又荐一人姓顾名雍,字元叹,权以为丞,行太守事。自是孙权威震江东,深得民心。

        陈震回见袁绍,具说:“孙策已亡,孙权继立。曹操封之为将军,结为外应矣。”袁绍大怒,遂起冀、青、幽、并等处人马七十馀万,复来攻取许昌。正是:江南兵革方休息,冀北干戈又复兴。

(备注:图片来自网络,文字整理于罗贯中《三国演义》人民文学出版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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