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认为,不只是人跟人之间的相遇是需要缘分的,人与动物之间的相遇也有着某种奇妙的关联。
我家本来有一天老土狗,浑身都是麦子一样的黄色,身板瘦小,拴在家里的一个角落。这条狗的名字来的很随意,也很俗气,叫“大黄”,偶尔亲昵时,便称之为“老黄”。
我一直认为大黄同别人家的狗不一样,它出生的使命好像就是为了与我们相遇一样。其次,我甚至觉得它与我们心意相同,至少是能理解我们的话。
大黄身板很小,但叫起来甚是凶狠。之前我提到的它同别的土狗不一样,从这件事上便能体会出一二分来。
因为老一辈的原因,我家同一个人关系很差。具体原因不再详述。大黄的凶狠不是对每个人都一样的,一般,一个人来过几次,就会变得熟稔。但对这个“敌人”却有些特别,这个“敌人”也来过我家几次,但每次当他经过我家门前的时候,大黄就会发了疯似的叫。于是,我们便可以“闻其声,辨其人”了。
另外,大黄的来历也很是奇特。
在我还上小学的时,爸爸开车撞过一家饭店,当然,是因为无意,对饭店也没有造成什么损失。但令人意想不到的是,饭店的人出来后,看了看被撞的倾斜的杆子,什么赔偿都没有要,正当爸爸踌躇着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饭店的人走进去,抱出一只小狗来,说:“这也不是什么大事儿,你也不用给我钱,这样,我给你一条狗,你替我养着吧。”说完,向爸爸招呼一声,便离开了。就这样,这个圆乎乎,肉嘟嘟的小狗正式入驻我家了。
当时因为年幼,并不觉得这小狗的来历有着什么奇特,但随着年龄的增长,越来越觉得这只小狗就像是冥冥之中注定要来与我们相伴的。
在大黄来到我家之后,我家又陆陆续续的养过很多只狗,无一不比大黄身强体壮,但却像是被什么诅咒了一样,都因为这样那样的病死去了。大黄就真的像只蟑螂一样,酷暑严寒,只病未沾。
但好景不长,大黄终究也只是一条狗,它再有灵性,再生命顽强,终究也是肉做的。
去年,我们装修屋子,铺地砖。本应该在角落拴着的大黄被破例放开。但许是适应不了,又或许是新环境让它难以接受,在装修铺地砖竣工后的当天晚上,大黄便突然发出了一声叫声,那种叫声是我从未听到过得,像是小狗初生是的那种呻吟,也像是狼在濒死之际时用尽全力却又无法嚎叫的那种痛苦的声音。
听到声音后,我们一家不约而同的察觉到不同寻常,便立马出门去看它。看到的情景却让我心痛,大黄正躺在一个角落,四肢伸的笔直,只有眼睛在不断无神的望着,我们都没有说话,却都想到一件事:大黄可能要离开了。
沉默了许久之后,妈妈低声的说:“它也老了。”
我好像幡然醒悟,原来,这只老狗,已经陪伴了我们有将近十年岁月了。
我不甘心,找来水,一点一点的喂进它嘴里。慢慢的慢慢的,大黄的眼睛开始动了,它的腿也开始有了弧度。随后它挣扎的要站起来身来,但没有一丝力气供它使用了。我心疼它,用手扶它,可当我的手碰到它的时候,它的身体就好像一团棉花一样,又躺了下去,我继续尝试,可是大黄好像是排斥我一样,不愿意我碰它。
又过了许久,大黄终究还是靠着自己站了起来,它开始踉踉跄跄的朝门口走去,昔日向上翘起,不断摇动的尾巴也耸了下去,只是,依旧看得见一些向上的弧度。
大黄走到了门外,继续朝远方走着,我叫它:“大黄,大黄。”它没有回应,甚至是些许停顿也没有。
慢慢的慢慢的,它停下了脚步,在一处草丛又躺了下去。我追上前去,可当大黄看到我的时候,它又站了起来,继续朝前走去。于是,我只能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我面前。
后来,我失落的回家了······
晚上,因为心情的原因睡不着觉,独自发呆。同许多电视桥段一样,只是竟刮起了大风,是下暴风雨的前兆。我连忙跑出去找它,它现在这样的身体,禁不住大雨的摧残。
方圆几百米,能找的地方都找了,却终究没有寻到它。
就这样,我又一次失落的回家了。
大黄也许在某个角落已经离去了,我伤感的想着。慢慢的,也渐渐睡了。
第二天早上,它竟是在门口出现了,尾巴又翘起来,只是身体看起来还是太过疲惫。我们喜出望外,这种失而复得,让我们一家人对大黄更加珍爱。
两天后,大黄已经彻底恢复了,可是那天它的病却终究是个迷,它的表现也让我不解。
自从它彻底恢复后,我们会时不时的关上大门,把它放在院子中,但也就因为这个原因,又一件让我觉得它不寻常的事情发生了。
那天,我正在午睡,大黄突然叫了起来,不似平时的凶狠,更没有那日的痛苦。
我出去,看到它正在大门那,看到我出来,眼睛看着我,我不解。看到我没有反映,大黄便开始挠起门来,我这才知道,它要我给它开门。
我给它开门之后,它便急冲冲的跑出去,在一个角落开始撒尿。
原来,它是怕弄脏了新铺的地板,我心中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滋味。
再后来,又是把它拴在外边的小角落。可当回家的时候,那个角落却只有一个空荡荡的铁链。
它失踪了,再也没回来。
后来我慢慢的了解到,原来狗与人类的基因竟然有些惊人的相似性。狗能够千百年来与人类和睦相处,也就有了解释。我们家的老狗能够理解我们的心思也就有了解释。
可是我终究还是没有找到老狗在濒死之际不愿意让我碰它的原因。
也许,它不愿意让我碰它垂死的身躯,这是它最后的尊严。
也许,它只是对主人过分尊敬,不愿意用濒死的身体弄脏主人的手。
也许它只是要给自己找一个安详的地方,静静的离开。
也许只能用因果说来解释,我在前世就欠它的,今生今世它要在临死之际给我一个冰冷的背影,让我痛苦,向我讨债。
……
其实,我一直不愿相信它是被人偷走的。它的身体那么瘦小,叫起来那么凶狠,没有偷狗人愿意正眼看它的。
也许它正在某个角落安静而艰难的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