蛋糕店的女主人

Tiramisu


从民政局出来那天,白素素没有再看那个人一眼,出门跨上那座突兀到可笑的“情人桥”,过马路左拐进入地铁。直到列车门在“滴滴滴”的提示声后关闭,白素素攥着的拳头像突然漏气的真空袋里的海绵瞬间松懈,手腕那根筋被箍的生疼,张开手指关节嘎吱脆响,好不痛快。又痛又快。

不到六个月,她跟着那个人又来了一次,两次的心情有相通之处,都是不知如何是好的茫然。是哪个说红本本换绿本本的,明明还是红色的,红的像痛经时流出的血块。

脐下三寸阵阵痉挛,一团团热流冲向已经超载的姨妈巾,白素素向列车门口移了移,用挎包抵住小腹,提了一口气用力闭上眼睛。想起刚才那个经办人的问话:有没有怀孕?白素素当时低头戏虐地笑了一下继而摇头,这个表情和动作,盖章的女人看见了,他应该也看见了。呵,怎么可能。近一年来没有一次身体纠缠,大姨妈每月准时的几乎一天不差,怀孕?让她跟谁呢,有没有这功能她都不确定,呢!

白素素对数字相当不敏感,但上床这件事儿她却记得清清楚楚。从读书到工作,从第一次到最后一次,和那个人整整七年,真正行之有效的,十根手指数一遍都还多了,鬼才相信是因为TMD异地恋。

彼时


怎么就到了这一步呢?

彼时,白素素就是那些年里大多数的大学女生,是站在篮球场旁喊加油喊到嗓子哑都不会惹来男神侧目的女孩子。如果非要赞美她一下,那么“可爱”这一通用词汇就再好不过了。

所以,起初白素素并不是那个人的理想型,那样的人可都是为女神准备的。其实也没有穷追不舍死缠烂打,就是稍稍主动,委婉表白就到手了。可能真让他说着了,白素素有种让人相处起来觉得舒服的特质,比他之前的女朋友让人舒服。又或许,他所在的工科院校男丁过于兴旺,又只产出勤奋好学的女霸王,使得白素素这样得过且过的“半瓶醋”趁机钻了空子捡了便宜,她乐不可支地开始了城际间的穿越。“风雨无阻”,那会她特喜欢这首歌。

毕业前的半年白素素忙于实习报告毕业论文和入职考试,课业繁重她有些焦躁,他们之间开始有了摩擦和争吵,有时会好几天不联络。而每次冷战结束都只局限于两种方式:一,白素素主动道歉;二,那个人大道理说到她哑口,无奈道歉。

那年圣诞节前又一次争吵后冷战。寝室里五个姑娘,四个谈了恋爱的三个人都收到了扎着精美蝴蝶结的圣诞苹果,只有白素素没有。没错,那时候就流行这个,这种快乐的确是肤浅的。但她还是渴望着那个人能过来看她,或者让她过去找他,实在不行总可以打电话解释一下。可是最后圣诞节都过了,连一条信息也没有,她忍不住打过去发了脾气。结果,那天下午在宿舍楼的楼梯口,迎着冷风,白素素打了三个小时的忏悔电话。围巾不停的被吹开,后脑勺冷到发木,杯子里用来暖手的热水早就凉透了,可比起她手上的温度,它却是热的。白素素不想去深究电话里的人能否听出她冷得发抖的声音和不停抽吸的鼻涕,想他更不知道挂了电话的她又站在风里好一会,等着脸上的眼泪被吹干才若无其事的回去。

热恋中的人总是很容易就忘了这些,被刺伤的地方很快就被新鲜的皮肉覆盖。他生日,白素素花去她当月三分之二的生活费买了块手表送他,最后一周只剩下十一块钱,馒头榨菜的硬捱了过去。她还记得那个月的例假是等老妈打了钱过来才来的,她赞赏地拍拍自个儿特有眼力劲儿的肚子,她真的连买卫生巾的钱都没有了。但她甘之如饴。

白素素的原生家庭并不富裕,她也不是从小富养的女儿,可她就是难自持地热切追求那个最奢侈的东西。如果爱情一定要有物质作为依托才能枝繁叶茂,她会毫不犹豫拿出全部家当换它的永不凋零。

就这样,白素素乐此不疲的拿着四处采摘的鲜花任性的往她的爱情上插,只是她没想过那些没有根的花是否都能成活,而这件事情她又能坚持到什么时候。

白素素毕业后就参加了工作,有些投机倒把的来到了大陆最南端,而那个人毫无悬念的去了名校读研。

那时,她仍不算漂亮,胜在年轻,或许黄河流经的华北平原的麦田里倒也能孕育出雪白澄澈的小女子,不亚江南水乡。头顶上毒烈的太阳对她尚造不成威胁,相对封闭的工作环境一时半会也难被污染,对比这座与帝都、魔都比肩而立的城市中多数精锐俊逸的姑娘,小城里来白素素自然比不了,看着她那一半放生乡野一半温室圈养的模样,倒也觉得蛮舒服。

舒服,那个人曾对她无意间的一个形容,是褒义没错,却总有种被位高权重之人打赏的感觉,但这种想法在当时的白素素松散不成形的意识里也只是一闪而过,被爱情侵蚀干净脑髓的脑壳来不及思考就屁颠屁颠地跟上去了。

初来乍到的小姑娘,很多热心肠或善八卦同事总喜欢凑过来打听她的个人情况。每当这时,白素素总是让人不察觉的清清嗓子,他们是如何认识,他们多有缘份,他是有多优秀,他毕业后会过来这里找她等等。丝毫不加掩饰地滔滔不绝,直到最后问的人都后悔去问了。

白素素根本不知道,她的一些笃定的想法,有老港剧“大时代”里股市崩盘一样的不确定性,她自顾自坚持的信念,或者说是信仰,比接下来这个城市翻倍的楼市中隐藏了更大的泡沫。她甚者都忘了,她那“完美”到十分的爱情,是她花了九分力气得来的。

她更是不曾想过,她如此坚如磐石,实乃把所有有意追求者的路给断掉了,再不做别的选择。事实上白素素的做法没有问题,爱情本就应该是绝对忠诚的。可是一个没有过感情经历没有看过世界的小女子,这对她来说绝对是场不留后路的豪赌。

那个人毕业后真的过来会了他们的三年之约,白素素终于守得云开成了让人羡妒的小女子。而旁人不知道的是,这三年里,她有多少次在隔空争吵后哭着睡着,她有多少化不开的心结和委屈,她是怎样用那走出校园就变了味儿的纯美爱情一遍遍哄骗自己,固执的坚持幸福和快乐是结局。

争吵从来不是无端引发,没有人要故意找茬,裂纹越来越大却谁也不愿再去想着如何复原它。这不是一个人的问题,事实上这三年里白素素变了很多。EQ垫底的职场新手经过反复摔打总不至于像刚开始时动不动就眼红流涕了,没有骑士保护所以自己披上了战甲,没有可倾诉的对象所以她学会了闭嘴,没有可依偎的肩膀所以自己站成了树。

这样一个冷,静,独立的女子,她不可爱了,若用那个人的句式说就是,她不让人觉得舒服了。不再事事以他为先,有了自己的想法和主意,有了一定经济基础,可以和那个人平视,渴望同等的爱或更多的爱.....

像两个拥有不同轨道的星体,七年之久,他们的路径终于合二为一。而这些年,那些用距离粉饰的想念,用青春点缀的守望,酿成一坛魅惑的酒,在第七个年头他们一饮而尽。用加了钢印、大红背景、木偶一样端坐的一张合影框住了两个肉体,而灵魂却游弋在外。这么多年了,总要有个结果吧。所以,他们不是在迎接未来,只是为了画上句号。

那不是婚姻该有的样子,更不是白素素想象的样子。城市的对角线一周一次的见面,歇斯底里的恸哭和无动于衷,争吵后的摔门而去,沟通却找不到山阙,交流变得越来越奢侈。她不再是那个善解人意的小可爱,他也不再是要仰视的王子,互不信任,相互嫌弃。最终他们选择不管不问,用永无止境的冷战冻结一切。

白素素感觉自己就像是那个人从外面随意带回来的一个瓶子,本不是心爱之物所以从不颠倒把玩。她就整日立在那里,不经风雨却里外蒙尘。不喜欢就不该带回来的不是吗,虚称为她找了个安身之所,可她宁愿颠沛在外,她不需要这种恩德。没有交流,语言的或身体的。搁置,是那个人对她处以的极刑。食之无味弃之可惜,好像两人都在期待着能有个强劲、持续的第三者,好堂而皇之的彻底解脱。

不得不提的是,白素素和那个人之间的确有个“第三者”。

那是个玲珑有致,保养得当,说起话来让听的人酥痒到骨头里的女人,白素素第一次见她是在她儿子大学毕业典礼期间。她盈盈浅笑举手投足间所流露出来的气质让白素素紧张的要命,她甚至不敢对视她的眼睛,整个会面她都在笨拙的奉承和讨好。这就是他的妈妈吗,她的未来婆婆,一定要好好表现不能曝蠢出错,白素素心里默默嘀咕着。

而整场会面下来让白素素大跌眼镜的是,平日里的那个高冷男神在他妈妈面前竟变成了小婴儿,夹菜,倒水,拨虾皮,甚至帮他擦嘴,而他,只是自顾自地吃。他没有把白素素好好介绍给他的父母,作为联络起两个原本互为陌生人的女人的人,他是无法通行的桥梁。白素素的每一个话题都会带上他,她希望他能把话展开缓解一下她的紧张情绪,希望他能帮她在他妈妈面前美言几句,可是没有。他并不是心情不好不愿多说,他像是没搞明白,这两个女人能碰面自己在中间应当是一个怎样的角色。

那次碰面后白素素对那个人的妈妈印象很不错,温柔体贴有涵养。对她有句重复说了两遍的话更是印象深刻:我会像对亲生女儿一样对你的。白素素当时真的很感动,她的儿子也露出‘生活如此美好,我很骄傲’似的,很满足的表情。

“像对亲生女儿一样对你”。这句听上去极为温暖的话,让白素素意淫了好几年。直到几年以后,彻底认清了她与她,妈妈和妈宝之间的关系之后,白素素才恍然大悟:你只是他的妈妈,我们本就不是母女,何以为“像”呢

那是像铁三角一样稳固的三口之家,彼此相爱,白素素无论把自己放在什么位置都显得多余。即便那个人真的来了这个城市到了她身边,而她也只能作为他在原生家庭伸出去的多余的小尾巴。

而那个气质出众的中年女性才是真正的厉害角色。老公是她不败的战利品,儿子是她最得意的杰作,这两个男人是她的扯线木偶,她是绝对权威的掌控者。她善用母亲的身份和女性的柔弱,她像会施展巫术的法王,随时能把她脱离母体二十几年的儿子重新变成自己身上的一块肉来感知她的喜怒,为她支配。而这时,她的儿子即便有再高深的知识体系也会成为不辨是非、不论对错的傀儡。她做出来的温柔是架在他儿子肩上的软刀子,他随时肯为他妈妈对抗一切,他不会左右为难,因为他是根本没有方向性的。而白素素,她对那个人的好,在十月怀胎这一王牌跟前,九牛一毫。

白素素很想发狠的大声控诉:你是从她肚子里出来的没错,可你也进来过我的肚子;她哺育过你,可你也留恋过我的乳房;她体验过分娩之殇, 我也承受了最初难避免的一阵痛;她教你蹒跚学步,我也曾作为你的学校。你这个上床是个成年雄性下床就变巨婴的人!你是不是也应该维护一下我,叫我一声妈!

这些有违伦理纲常的话白素素只会在心里嘶吼(此桥段为写作需要,不代表作者观点,如有不适请海涵),她要倾泻的是这些年的青春带给她的痒痛。这种痒痛不在肌肤而在内脏并深入骨髓,她拼命抓挠却于事无补。她像一个暗夜里吸毒者,瞪着空洞的眼睛看着铝箔上的白色粉末,沾染过就不可能浅尝辄止,痛苦,挣扎,看不到希望…

至幻


没有太明显的导火索,也不用像第一次去还要选日子,随便约了个时间,说离就离了。双方都没有吊炸天的格局,所以做不成朋友,此后就是老死不相往来了。

白素素花了很长时间仔细总结了这一段感情,它太长,长的让她觉得回头看时,那就是一生。或许从最开始她火热的一意孤行就是错误,一个使三分力气就能搞定的女人没有人会使七分;不对等的付出根本就是隐患,或者说,就应该把这种不对等进行到底而不应该轻易倒戈;没有有效的沟通,没有共同的成长;时间,它改变了一切…

世上有那么多聋子、瞎子、傻子,对他们,以心换心根本行不通,而要用兵法。或许,他根本就是伪装的假货,以他的头脑怎会不识她的好,他只是视而不见装聋作哑。

或许在那个人看来,白素素已然变成一个俗不可耐的女人。我都来赴约了,也用一纸婚书兑现了承诺,可你怎么还想要钻戒要婚礼,你怎么那么不懂事!我都娶了你了,你还有什么不满意!这就是那个人的逻辑,他能过来,白素素就要感恩戴德烧高香,而她先前几年的等待都不能再提。一个戒指一场婚礼,她白素素就成了俗不可耐、不懂事的女人,那房子、车子、存款呢,这些她若要求了岂不是等于撅了他家祖坟成了十恶不赦的罪人?!他并不是低估了白素素肯陪他吃苦的决心,他根本就是认为白素素理应陪他吃苦。而他来到这个城市,是有几分奔着这段感情奔着白素素,有几分奔着灯红酒绿纸醉金迷,不得而知。他当然有他的未来规划,但他的愿景里没有她,也许在某天,他甚者可以利用她,牺牲她……

一段感情的破裂肯定少不了身体交流的残缺。白素素不知道大部分年轻情侣或夫妻的日常都是怎样,但她知道他们之间很不正常。的的确确是屈指可数,这当然和他们频繁的争吵不无关系。而那个人是傲娇到骨子里的,在这方面他更是不允许对方对他有质疑。或许正是他觉得这样同时让两个人都满意太费时间又太搭功夫,所以更愿意自己解决。在这件事情上白素素远不如追求他时主动,从前觉得是因为他课业繁重或清心寡欲,最后她明白了,他是不爱才会对她不感兴趣。七年,她和那个人,对彼此的身体还是很陌生。的确,身体才是最诚实的,即便最亲密最纵情的时候他们之间也是从来都隔着一层乳胶薄膜。是白素素坚持不允许。这简单说是种自我保护,或许也足可以证明,在剥离外物赤裸相对时,面对那个人,她仍说服不了自己完全接纳、绝对坦诚。人与人之间的爱与信任都是相互的,在感受不到同等的爱与信任的状态下,她的心也像身体一样,对那个人,从来不是毫无保留。

这个城市的夜晚让人迷醉。繁华的CBD,脏乱的角落里,无数的红绿相揉,水乳交融。白素素单身的两年里没碰男人,她不确定自己某方面的感知力是否还健全。她不是严格意义上的洁身自好,她只是无法接受和一个无感的人交合云雨。她已经不觉得婚姻是必需品,她不需要一个男人为她准备屋社和温床,她需要的是一个能为她的心撑伞的人。除了生孩子这一项她一个人无能为力,其它的全部可以自理,她希望有那么一个人可以助她把她的独家基因遗传下去,做她的孩子生物学上的父亲。

但她仍会相亲,或是为了以上想法掩人耳目,或是好奇自己这颗“大萝卜”的品级和如今的市场行情,又或是对爱情间歇性贼心不死的毛病。

新一期的相亲对象据说是个土豪界的清流,白素素饶有兴趣地去赴约。那人矮胖,穿了件和他很不搭调的白衬衫,领口解开了一枚扣子却还箍紧着他短粗的脖子。眉毛八字,眼睛却吊稍,像组装反了的玩具。他带着一副金边眼睛,眼镜架嵌进太阳穴的肉里,好似正在辛苦地榨他脑壳里的油。他鼻梁塌陷,镜托卡在两只肥大、油滋滋的鼻翼上,为防止眼镜继续下滑镜片粘住脸,他时不时的翘起小手指,用戴着大螺丝似的金戒指的中指去扶眼镜。

很显然这不是白素素喜欢的类型,而出于礼貌,她耐着性子和他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直盼着今天的相亲节目赶紧结束。

白素素问他眼镜多少度的,他用他那肥到关节已经凹陷的手指挠挠头,不好意思的说:“是平镜,他们说我戴眼镜更帅,”,随后用他那刚沾了不知是头油还是发胶的胖手拿起茶壶给白素素加水。白素素眼瞅着他留在茶壶手柄上的手印,咽了下唾沫。

正愁下个话题,他突然问到:“素素,你希望的家庭是什么样的?”白素素本不习惯不熟悉的人不带姓氏的叫她,再加上他一开口就谈及家庭,一时语塞不知如何回答。那人倒是很快帮她解了围:“我希望是钱学森和杨绛那种”,并作出一副畅想未来的模样。白素素愣了两秒,心想,他应该说的是钱学森和蒋英,杨绛和钱钟书吧,可是这两对夫妻没有太多共同点啊?看白素素发愣,他恍然大悟似的:“不是念jiang吗,难道是xiang?”白素素告诉他他的读音没有错,他便作出一副“我就知道如此”的模样,接着说:“他们两个人,既有感情,又有情调,又懂得生活中的乐趣,……”白素素没有听他后面讲什么,只听到从头到尾的“杨绛”、“钱学森”……

她不忍心扰了他的兴,怎么说对方也是土豪里难得的淌文艺这道浑水又那么热爱生活的一个人,这个必须给予肯定。可是在这之后,白素素感觉自己的面部肌肉在不停的抽搐,肚子上似乎要憋出马甲线来。她不敢再吃东西更不敢喝水,她怕她实在控制不了自己喷他一身,她实在太怕了…

其实上面那位还算不错的,有一张嘴烟臭味就扑面而来让人窒息的,有特别实诚上来就坦白自己得过性病的,有唾沫横飞大骂前妻的,有含沙射影离婚女人是残花败柳的…

白素素不当这是一个个败绩,反正她也没在相亲上抱什么希望。她拾起了丢了几年的阅读习惯,并开始动动笔写几句不知所云的小诗,也成了健身房里的常客。周遭不少的同事朋友相继结婚生子,大部分人都是在走人生这一过场,也有极少数的相亲相爱终成眷属,每天由不同的人上演着喜剧悲剧或闹剧,大家相互观望或嘲弄,好不热闹。

年近三十岁的离异女,活到这个年纪这个份儿上,白素素真的开始觉得她这一辈子不是一定要怎样。以前内心那么敏感脆弱的一个人现在越来越皮实,反正吃穿用度住行礼一概不愁,那就无味,无畏,也无谓了

点亮


地铁口新开了家很大的蛋糕店,一楼蛋糕甜品,二楼咖啡书屋,装璜极为考究。白素素第一次进去就喜欢上了这里。蛋糕和咖啡根据原材料和制作工序繁简有不同价位,适合学生、上班族等各类人群;不是千篇一律的造型和名称,每款都新颖独特别具匠心;店员热情周到着装干净整齐;大厅里的音乐和二楼的书可以看得出老板的品位不俗。这可算称了白素素的心,一周有三四天她会在下班后来这里坐坐,她睡眠不太好不常喝咖啡,蛋糕是必点的,甜软滑糯能帮她驱散所有的不愉快。

有一次,白素素竟然听着音乐靠在沙发一边睡着了,醒来时已接近午夜,身上盖着一块毯子,她顿了好一会才记起自己是在哪。店里的大灯熄了,留了夜灯,沿着楼梯下来她正要喊,看见亮着灯的制作间的橱窗里,那个平日里笑起来能把人暖化的男生正弯着腰专心的点缀一块成品蛋糕。白素素玩味地打量起他:身材瘦高,皮肤白净,眉毛像头发一样浓密,工装上衣的袖口翻到肘部,小臂外侧附着着细长条的肌肉,皮下的血管向下延伸到手背,弯起的小手指很是可爱。他专注着台面上的蛋糕,眉心微锁眉尾上提,额头被挤出浅浅的纹路。

不笑也蛮帅的嘛~白素素嘀咕了一句。兴许是午夜的空气太过安静,不想这句细碎的话竟然吓到了他,猛地抬头一脸惊恐。当看到对方是白素素,立马恢复到平日一脸无邪:“姐姐,你醒啦!”

这一句“姐姐”叫的白素素有点不好意思,讪讪地点头笑笑,“你还不下班?”,但问完这句白素素就觉得是自己给自己挖了个坑。

“嗯嗯,我在设计蛋糕”,他回答。

但白素素却好像听见他在说:因为你太能睡了,所以我才走不了。

“不好意思啊,你应该叫我的。加班到这么晚,改天见着你们老板我让他给你加薪!”白素素大言不惭的说。

“哈~谢谢姐姐!”他头一歪,张着两只胳膊微微耸肩,那笑容,简直要把白素素酥到扶墙。

这是个极快乐的大男孩儿,白素素想。

嘿嘿嘿


那天以后,白素素和他越来越熟络,每次去他都在店里,好像从来不休息的。有时聊几句更新的书和音乐,有时试吃品评一下他的创意甜品。期间,白素素又有几次不小心睡着,醒来的时早时晚,可每一次他都在,都他在。之前说好的见着他们老板要美言几句,但有可能是这个品位高雅的老板性情寡淡不会轻易露面,所以这件事就搁在了一边。

他说他叫“黛仲融”的时候,白素素一本正经的自作聪明:“你姓黛,你排行老二,你老爹希望你搞金融?”他听完笑的前仰后合,岔气之前一边双手竖起大拇指,一边啄木鸟似的点头。

白素素莫名其妙地瞪着他,自己的这句话哪里有没毛病了?随后她突然想到了什么,努力咽下去嘴里差点就喷出的蛋糕,憋红脸强忍住笑:“我姓白,你姓黛,我们俩站一顺儿就是,白带…”他愣了一秒,随后人仰马翻…哈哈

白素素的生活因为平地萌出的这家蛋糕店而变得甜蜜不少,只是,因为过于贪恋那些高热量的好吃的蛋糕,她不得不花费双倍的时间和精力跑健身房。

有次,白素素正在跑步机上上气不接下气,背后冒出熟悉的声音:“姐姐,这样跑很伤膝关节”,

是黛仲融,白素素猛的回头差点没摔倒。与平日里的干净清爽不同,他应该是刚运动完满脸通红,头发上还滴着汗。一件运动T恤紧紧包裹着他的腰身和手臂,不是很发达的那种肌肉男,但基本上没有多余的脂肪,皮肤饱满细腻,整体看上去很有型。下身是一件宽松短裤,裤腰卡在腹外斜肌下方,后身被挺翘的臀部撑起,小腿精瘦跟腱很长。

白素素承认看到这样的黛仲融她脸红了,忙不迭地看向别处,目光却总撞到他凸起的喉结和锁骨,很局促。

黛仲融跟她讲的正确的跑步姿势以及适当的力量训练她统统不记得,她已经变成了一只嗜血发作的吸血鬼,正极力控制着自己不会发疯一样冲他颈动脉扑上去……这是一种源于身体的,很原始的吸引。


嘿嘿嘿️2

十一

白素素和黛仲融日常的交集越来越多,她惊讶的发现自己有些沉溺于两人之间的靠近,但她反过来又告诫自己,是因为单身太久了所以才“饥不择食”。一连几天她一遍遍翻阅着通讯录想从以前相亲的人里找一个可以试着重新接触的男人。

“陈,油腻,胖子”,“王,口臭,猥琐”,“许,娘炮,喷口水”,“梁,妈宝,抖腿”……看着这些姓氏后的备注,白素素自个儿忍不住笑起来,不是故意诋毁,这样设个备注更印象深刻一目了然。也许她在别人那里也有备注,平胸?自命清高?还是奇葩,怪胎?

最后白素素选了那个备注为“金,谢顶,”的外科医生重新联系。对方学历、收入、谈吐都算上乘,除了头上毛发稀少似乎没有什么不妥,兴许那还是人家荷尔蒙爆棚的标志。她可以是独身主义,但她还没有六根清净四大皆空。

白素素约他的地点选在黛仲融所在的蛋糕店二楼咖啡室,她也不知道为什么非要选这儿。那天,外科医生装扮的很正式,看得出他对白素素的再次邀约受宠若惊,规规矩矩的介绍自己,翻着花样找两人感兴趣的话题,又是陈情表态,又是畅想未来。白素素突然觉得对比起对方如此有诚意,自己很不道德,她的出发点不是在找对象,她仅仅是想看看自己是不是真的饥不择食。,呃

那天送走外科医生,白素素长舒了一口气。她有了结论:无论恋爱还是上床,她都做不到人尽可夫。那她想接近黛仲融是出于什么?以往她并不喜欢小鲜肉、小奶狗的啊!她有点不懂自己了…

十二

“还不错”。两天后,白素素正巴巴的看着蛋糕店新推出的一款鲜奶布丁的时候,黛仲融在她身后突兀的来了一句。

“嗯嗯,今天就要这个”,白素素转身坐在她的老位置。

“我是说,那个人,还,不错…”黛仲融把布丁放在了她面前,坐在了对面。

“额,你是说那个“地中海”?你,看见了?”白素素一下有点尴尬,不好意思的莞尔,她以为那天他不在店里本来还很失落。

黛仲融没有回答,用很柔和的表情看着她,“吃吧,布丁,还不错”,声音淡淡的。

白素素感觉自己被嘲笑了,这又像是无声的说教,瞪了他一眼胡乱的来了句:“你还不去忙你的,小心被你老板逮到了罚你薪水”,然后酒壮怂人胆似的赶紧低头吃布丁。

“素素,你要擦亮眼睛看好了再做决定”。过了好一会,黛仲融留下这么一句话没等她反应过来起身走了。

“素素”,这是他第一次这么叫她。一直以来听习惯了他喊她“姐姐”,白素素很别扭。

届时的白素素早已经不是傻白甜,有了前车之鉴,她当然明白要擦亮眼睛,可他哪里知道,她心里越是明镜高悬,越是对男人失望,对爱情绝望......


十三

八月初的一天,刚下过一场大雨。空气里弥漫着潮湿的暧昧,让人禁不住想起电影“春光乍泄”里的肉和欲。

“我家XX花1东1613”,白素素想说的是“我在家,XX花园1B栋1613号”

“姐姐?”黛仲融莫名其妙。

“我没发错,来我家,来...”,白素素不想再打字,扯着嗓子直接发了语音。

黛仲融听出她可能喝了酒。

“你兄弟什么size?”,没等他回应,白素素突兀的来了一句。

一时没反应过来,正要问她什么意思,又收到一条语音:“算了,我不想下楼了你带上小雨衣”。

此时已接近午夜,黛仲融收拾妥当关灯正准备下班,白素素的这句语音像女鬼的来电让他惊恐,一瞬间他感觉眼前的手机屏幕变成了操作间的烤箱,他的脸像刚出炉的面包被烤的滚烫。他愣愣地站在那儿盯着和白素素的聊天窗口,左手大拇指颤抖着再次点击了刚刚的那条语音。

这次他听清楚了。

“唰”,突然又来一条!黛仲融无意识的将右手掌靠近了左胸腔,他想平复一下再去点开但又迫切的想马上听到。像面对着一个难缠的客人,一方面怕她提出更过分的要求,一边又想尽可能的满足。而他更为担忧的是,他按照对方的要求什么都做好了,客人却说:算了,我不要了……

“我想吃那个缤果甜心,你带过来好不好,嗯,还是要最高甜度,对,还想要一杯热牛奶朱古力”。整句话断断续续。

“缤果甜心”全名“纯美缤果无敌小甜心”,是一款芝士酸奶爆浆水果蛋糕,多出的那五个字是白素素加上的,说是能体现制作者的格调(啊呸)。

黛仲融突然很想笑,他收听这条语音前都已经做好迎接狂风巨浪飞沙滚石头的准备了,结果突然画面被切换,白素素把他引进了桃花源~


十四

提着新鲜现做的蛋糕和朱古力站在白素素家门口的时候,手机上显示的时间是十二点过五分,他就那样愣愣地面对着她家的防盗门陷入终极斗争。他没有去“7-11”。

“人呢,怎么还没来”,白素素拖着长长的音儿。

像是真的遇见了女鬼,黛仲融被吓得抖了个机灵,这声音离他很近,明明就是紧贴着门传出来,紧接着他的手机发出收到信息的响声。从头到脚的惊慌,还有,糗…

门被猛的打开(我的天呢,终于见着面了,哀家也很着急啊哈哈~),白素素光着脚痴笑着站在他面前。什么话也没说,她附身麻溜的接过他手里的东西,转身跌跌撞撞的往里走,叮叮当当踢到满地的易拉罐,一屁股坐在客厅的软垫上,拆了包装就开始吃。

到此,黛仲融这一晚上的情绪橡皮筋似的一会儿紧一会儿松,他仍站在门口,像一只得不到允许就进不来门的吸血鬼。

白素素自顾自吃了几口蛋糕有点噎,喝朱古力的间隙看见他仍站在门口,一边发出“唔唔”的声音一边高举着手臂冲他挥手示意进来。

黛仲融脱了鞋像她一样光着脚,她拍拍旁边的另一个软垫让他坐下,继续专心地吃喝。不一会儿她好像想到什么突然停下来,转而把眼前的“缤果甜心”推向他。

刚刚还发语音的那个人好像变成了个哑女,他竟也被带入了这个不能发声的环境,房间里单曲循环着一首歌,很熟悉一时间想不起来是什么。他打量着这个平素穿戴的整整齐齐的女人,他认识的她风格多变,有时白衬衫白裙子,有时又花里胡哨的像只火烈鸟,但无论哪一款,都和这会儿的她实在联系不到一起。她细细的颈上的脑袋让他想起电影“情癫大圣”里阿Sa的造型,她穿着一件布满小草莓的淡粉色棉纱睡裙,领口、肩膀和下摆都有一圈褶皱花边。

她没有穿内衣。

黛仲融发誓他不是有意偷窥她。是因为他坐在她的身侧,她手肘支在茶几上,而她的睡裙是无袖的并且过于宽大……

“......姐姐,喝酒伤身,以后不要喝那么多”,黛仲融有点纠结这个时候该怎么叫她,更纠结怎么提醒她收起这香艳的场面。

“我是素素”,白素素仰起脸斜着眼睛贼笑着纠正,放下吃的差不多的蛋糕摇摇晃晃地起身:“你等我一下”,进了洗手间。

黛仲融不知道她要干嘛,跟着站起来,觉得不合适又坐下,看向桌上她吃剩的蛋糕,上面还有两颗小樱桃,小樱桃…他脑袋里的橡皮筋再次拉紧,脸上再次发烧…

不一会儿洗手间的门打开,白素素双脚并拢站的笔直,低着头双手背在身后,一副小女生告白时的的模样。她已经理顺了头发散在身后,擦干净了嘴角的芝士奶油,并涂了正红色号的口红。黛仲融无措的起身,移不动脚也开不了喉,这个穿着棉纱粉裙却涂了魅惑口红的女人,像呈上来的一道黑暗料理,她独特的混搭造型让人很想尝尝她的味道……

白素素走了过去,她脑袋仍然很混沌,努力的找平衡。两人面对面的站着,她的鼻尖几乎要触到他的胸口,她很想证明自己是个淡定且有魅力的女人,可她这会却不知道手该往哪放。喝的太多或是距离上次太久,她似乎忘了接下来该进行怎么个流程,双手上下比划了两下然后挠头。

此刻,黛仲融感觉自己的心脏几乎要跳停,强烈的撞击声像是要退掉他的保护色,彻底剥裸他。香水、奶油、巧克力、酒精几种混合在一起的味道侵入他的鼻息,最大限度地扩张他的肺活,他的手脚有些发麻,他想活动一下又生怕惊扰了她…

“小雨衣!”,白素素突然抬头轻呼,像个向大人要糖果的孩子,黛仲融分不出她脸上的表情是娇嗔还是怪罪,“姐...素素,我……”

“不可以,你休想”,以白素素这会的逻辑,以为他想“亲密接触”,习惯性的拒绝,跨开两步歪倒在沙发上,双手懒散的高举过头,眼神迷离地瞧着他。

黛仲融本想说他没买,可转念他反问自己:你怎么就没有买…

白素素彻底闭上了眼睛不再吭声,这时的黛仲融才敢无所顾忌的看她。她的脸小而精致,单说五官并不突出,但组合在一起就恰到好处。皮肤雪白,手臂内侧更甚,腋下一小片稀落落的毛发。他看向她胸部的位置,只是一个大致的轮廓,还不及她顶起睡裙的髋骨突出。

但是他却很想去抚摸她,抱抱她。他看向她的嘴,很想,吻她……

突然,白素素哭了起来!黛仲融又被吓了一跳,他几乎认为她已经睡着了。今晚上,从收到她的第一条短信开始,这种反反复复的惊心动魄就没停过。开始白素素只是嘤嘤的哭,没一会就变成了憋喘的恸哭,盖过了房间里的音乐:

“一个我 需要梦想 需要方向 需要眼泪

更需要 一个人来 点亮天的黑

我已经 无能为力 无法抗拒 无路可退

这无声的夜 现在的我 需要人陪..."

黛仲融一下有些慌,他不曾想还有这个版本的白素素。紧接着她像是被呛到开始剧烈咳嗽,然后忽的从沙发上站起来捂住嘴奔向洗手间。黛仲融刚到门口白素素就哇的一声吐了出来,她歪坐在地,整个上身匐在马桶上,头发四散,像是要爬进马桶的贞子。

剪刀手爱德华

十五

把白素素抱上床安置妥当,黛仲融看了下时间,凌晨三点。床上的人很快呼吸均匀,偶尔会哼哼两声。她已经熟睡,明天一早醒来又会变成平日里那个女子,他并不需要像电视剧里一样为她守夜,离开会让她更安全,他想。简单收拾了一下地上的瓶瓶罐罐还有呕吐物,带上门离开。

黛仲融没有回家直接去了店里,靠在白素素经常打瞌睡的沙发上,有些累却全无睡意。一个多月前也是大概这个时间,白素素发信息给他说想吃他们店里的冰淇淋,料她发信息时也不会想到刚好他那天在做开业后第一个季度总结还没有回家。十分钟后,她就那样踢拉着拖鞋站在门外喊他名字并用力的向他挥手,他看着这个逆光而立的女人,她身后的影子很长,光线照亮她的脸和嘴唇,中间的那道玻璃门成了链接他们所在的两个世界的通道,轻而易举就能推开。

那天他了解到她并不是想吃冰淇淋,而是停电了,她怕鬼,怕黑,而她有开夜灯睡觉的习惯。这倒是很符合她的特质,她本就是一个随时让人惊愕的矛盾复合体。说起话来有时扯着嗓子声情并茂有时又轻的几乎听不到,上一秒还热情洋溢,一段音乐响起可能又突然沉默不语,她对甜品的喜爱程度像毫无招架之力的孩子,可她眉眼的风情和她身上的味道又的的确确是个妩媚的女人。

黛仲融想起她躺下的模样,细瘦的脖子,深深的颈窝,整个身体薄薄的像一条松散的“毛巾卷”。白素素四肢圆润身上却没什么料,这从健身房第一次看见她时就知道。可他就是觉得比起那些千篇一律的凹凸有致,她尚留有一丝婴儿肥的脸搭上她发育不彻底的身材倒是有种独特的美感。想起她说要练成霹雳娇娃时信誓旦旦的表情黛仲融忍不住想笑,他发现认识她之后,自己的审美跟着变了,他成了只能看见她一种颜色的色盲。

他想起来了,白素素房间里的音乐是王力宏的“需要人陪”,他想象着她一个人呆在在房间里,一边灌着啤酒一边单曲循环。她已不是个小女生,她的眸子是一种经历波澜起伏后的平静,谁曾有幸拥有过她的青春,谁曾在她的故事里撒野,她从不曾提起过的事他越发想知道,那些与她有过交集的人,让他嫉妒的抓狂。她并不是真的要找人上床,可能她只是需要有个人感受她的孤独,为她将这难捱的感受,遣散驱逐。

“地中海”,呵!那人他算个什么玩意儿,就凭他那贼兮兮的德性也想追求白素素。那天黛仲融呆在咖啡机后面不间断地瞟着白素素那桌,她背对他坐。没多大会,她就一手支起了下巴,不断侧身整理头发,她直挺挺地背已经躬起来了,这些细节表明她累了,已经有些不耐烦,可那家伙还在喋喋不休喷个没完。他瞄到白素素送走那个人后长舒了一口气还不易察觉的翻了个白眼,那是她不爽时的微表情。黛仲融脸上一闪而过的邪恶,暗暗地啧啧了两声,突然他有点可怜起那哥们儿,他没戏,他确定。

就是在这个夜里,黛仲融更笃定了他一年多前不顾所有人反对的一意孤行。白素素猜的没错,他老爹确实希望他留学回来帮他打理家业,可谁也没想到,一个名校毕业的有着远大前程的金融系高材生硬是要去做蛋糕、卖咖啡,他所学知识竟要用在称重食材、计算卡路里上,他本可以运用在一个企业财务管理上的能力却去给一个小小的蛋糕店做报表,分析收益。他也曾怀疑过自己的选择,可当他认识疯了一样喜欢着甜品的白素素后,这个怀疑就慢慢开始土崩瓦解了。他庆幸自己做了这个选择,庆幸在这个地方选址,庆幸她来店里吃到的第一口蛋糕吸引住了她。

呵,她还说让他老板给他加薪,她还担心半夜偷跑进来吃冰淇淋害他会被炒,她以为他只是这里的一个学徒或帮工。就让她先这么认为吧,这些都无关紧要。

而紧要的事情…

那个叫白素素的女人,他不会再给她机会去相亲,和别的男人。

波光粼粼

十六

第二天早上白素素被手机发出的响声吵醒,是黛仲融的信息。她想也不想的点开,“素素,早餐在你门口”。

这几个字突然就刺激到了白素素的神经,她继续向上翻看信息。十秒钟后,被子里发出一阵悠扬婉转的惨叫…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口红涂到了外面,有些还粘在门牙上,一条眉毛画反了似的飞起来,没有穿内衣…她昨晚就是以这样一副死样子发了那样不知羞耻的信息给他……白素素感觉自己维护了将近三十年的形象彻底崩塌了…

一场赤裸裸的勾引,并且没有成功。

白素素被自己气的想哭,她跺着脚抽抽嗒嗒的开门取回放在门口的早餐。包子和白粥,黛仲融了解她北方口味,没整些乱七八糟的。

一口包子一口白粥的吃着,昨天晚上的事全都记起来了。满地的易拉罐,撒泼一样的哭,还吐了……烂泥似的趴在马桶起不来,他打横抱了她,…

白素素没羞没臊地吃了个干净,四仰八叉的靠在椅子上瞪着眼睛。人生糗到此处反而刺激了她的厚脸皮的进一步生长,如果说昨天是因为她喝醉了属于无意识的行为,那现在她是清醒的。她身体里沉寂了许久的一颗种子也跟着伸了个懒腰,醒了。

她就知道,她的心没有死绝,感觉对了,只需要一个小手指的力道就能唤醒。大他几岁怎样,他是个蛋糕店的小弟怎样,她有过婚史又怎样,那个叫做爱情的东西,它从来都是不循章法的。

她并不知道黛仲融对她有没有感觉,但是她有她一贯的风格,大不了死皮赖脸穷追不舍。这项她遁世多年的秘籍如今更是修炼的炉火纯青了,呵!

十七

“早餐吃了吗?”

“吃了,量太少,没饱。”


“素素,晚上出来,我们一起吃个饭吧”

“吃饭?素素要不要打扮漂亮?”

“把‘要不要打扮’几个字去掉。”


白素素着魔似的在房间里狂舞起来,她应该是还没有酒醒,或者,她又醉了~~~

后记

两年后,一部署名为“白黛”的小说问世,小说的名字叫做《蛋糕店的女主人》。

就这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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