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健,祖籍洪都,因黑瘦轻捷,人称通臂猿。
侯健是这世间第一流的裁缝,飞针走线,胜过绣楼上的小姐,闺阁中的娇娘。
同时,侯健也是一个不错的武师,曾师从薛永学习枪棒,虽不能名震天下,也足以市井称雄。
细如绣花针,粗如罗汉棍,竟能完美融合于一身。
侯健凭借出神入化的缝纫技艺,行走江湖,自然衣食无忧。他北上见识过苏绣,也西去观摩过蜀锦,命运却在江州对岸的无为军发生了转折。
无为军中有个在闲通判,名唤黄文炳,读了些诗书,略有点钱财,请了侯健到家里做几件寻常衣裳。
侯健在黄文炳家心无旁骛埋首于青衫葛袍时,江州城中正堆尸如山,血流成河。
梁山好汉们下山救下了宋江的命,却牵连了多少无辜的百姓。
事有凑巧,害得宋江差点掉脑袋的人,正是这位在闲通判黄文炳。
无为军中,薛永找到了侯健,一别经年,师徒重逢,自然喜不自胜。
揭阳镇穆家庄上,在薛永的引荐下,侯健一日之间,见到了太多江湖上威名赫赫的好汉。
一弯小溪,终于流进了江湖。
侯健带着薛永与白胜返回无为军,一把火烧了间壁的菜园,骗开了黄文炳的家门。
大火冲天,染红天际。火光掩映下,黄文炳家四五十口人,尽皆死于好汉们刀下。
满门的鲜血,红得正如天边的云霞,那是一种凄厉惨绝的美丽。
侯健拿出尚未做完的青衫葛袍,盖在了余温尚存的尸体上,伫立良久,默然无声。
这世间有几人真正是罪有应得,又有几人算得上死有余辜?
夕阳西下,好汉们望山东水泊梁山而去,留下一座地狱般的江州。
浔阳楼头墨未干,浔阳江水尽染血。
来到梁山以后,因为侯健独特的本领,一直管造衣袍旗帜,他的梦想与荣耀,缝在了那密密的针脚。
侯健对于梁山兄弟的情谊一句话足以道尽:岂曰无衣,与子同袍。
朱贵回沂水老家时,曾让侯健代管过东山酒店。
一面酒旗低垂,破旧不堪,字迹斑驳。侯健曾想换上一面新旗,后来又放弃了,因为也许旗上那个酒字,是出自白衣秀士王伦之手。
朱贵回来以后,侯健又回去俯首于针线之间,为了梁山的旗帜鲜明,铠甲一新。
晁天王死后,宋江做了寨主,立刻将聚义厅改成了忠义堂。
一个黄昏,宋江唤来侯健,立于檐下,望着万里云天,说出了四个字。
替天行道!
宋江声若雷霆,这四个字重愈千金。
侯健回去夜以继日,一针一线绣出了一面杏黄大旗,立在山前,迎着长风,猎猎作响。
梁山众兄弟望着替天行道四个大字,有人信了,有人不信。
梁山大聚义,侯健上应地遂星,坐第七十一把交椅,高于师父薛永许多。
那天的杏黄旗,见证了许多喜怒哀乐。
梁山招安以后,侯健随军出征,他终于可以说出“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的下一句。
王于兴师,修我戈矛。
侯健制的战衣,穿在了将军身上,造的旗帜,插上了敌寇城头。
总有一面旗帜,飘扬在好汉们心头。
南征方腊,侯健乘船从海入钱塘江,遇上风浪打翻了船只,不识水性,落水而死。
杀敌报国,马革裹尸,虽葬身海底,但忠魂长存。
也许侯健最后的遗憾,就是再也看不到那一面独立风中的杏黄旗。